如果他今天没来找见舟,她是不是还要瞒一辈子。那既然打算瞒着他,又为什么要装模作样地对他好。
这算什么,她在自己安慰自己吗?
看,虽然我抛弃了他,但我也有在对他好,我没有很对不起他。
是这样吗?
莲垚撇开眼,回避了楼画的视线。
她微微蜷起手指:
“你状态很差,冷静一点,我慢慢告诉你。”
“我不想听了。”
楼画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这几个字。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冰凝成的匕首:
“我不稀罕。”
他握着那把匕首,抬步向莲垚走去。
但他才刚有动作,元镜便冲上来护在莲垚身前,甚至连见舟都凝出人身,从那破石头里钻了出来。
“小画,你把刀放下。”
“你敢动她?”
楼画慢慢抬眼,看着那两个人的眼神。
警惕、敌视、憎恶。
又是这样。
楼画手有些微颤抖。
“你们两个让开。”
对面,莲垚皱着眉,推开了那两个人。
她抬眸看着楼画。
那孩子,身量早就比她高了。
她看他,都得抬眼了。
“是我对不起你,要怎样做,都随你。”
莲垚慢慢往前走着,一步步靠近楼画:
“之前不说是因为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我不该抛弃你,对不起。”
楼画红色的眼瞳中映出她的身影。
她眸色淡然,定定地望着他,像是无声的逼迫。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又要逼他。
楼画微微皱起眉,对着莲垚,手里的刀举起又落下,终是没有下得去手。
他从莲垚身边擦肩而过,直直走开了。
他只在经过时留下一句:
“你做的桃花酥,真的很难吃。”
楼画耳边再次浮上了那些谩骂的声音。
他很怕,空旷的地方让他很没安全感。他需要一个能保护他的地方。
楼画在山林里快步走着,变成小跑,又变成狂奔。
他不知道该去哪,最后,他找见了一颗巨树,这就像当年一样,钻进了树洞里。
树洞里很黑,很狭小,但能给够他安全感。
楼画缩在里面,捂着耳朵,但隔绝不了那些烦人的声音。
他好像在晋城,躲在君奈云身后,被数百人指点谩骂。
又好像在抚川城,被一个人丢在喧闹的人群里找不见出路。
楼画像是被按在了水里,窒息感包裹着他,让他喘不上气。
为什么。
楼画心里全是这三个字,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为什么。
好想死。
死了就不用忍受这些了。
在他刚得病那一会儿,他发病的频率并不高,症状也并不严重。
后来他遇见了九婴,九婴给他的药他有时候能吐掉,但更多时候他找不见机会,只能那样咽下去。
一月一次,半月一次,七日一次,最严重的时候,他一天从早到晚都被这样被埋在绝望的深渊里。
但那时他知道自己还有事没有做,他不能死。
可现在,他要做的事似乎都做完了。
相柳和九婴解决了,父母也找见了。
没人需要他了。
至于秦东意,他带给秦东意的只有伤害,他没了他才更好过一点。
没人需要他。
就像那些声音说的,他是个祸害,他没了才好。
楼画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真的很想死。
但无论如何,还是好想有人能救救他。
匕首的冰刃抵住了楼画的手臂,稍稍用力,血色就从苍白肤色间淌了下去。
也正是那时,楼画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他下意识向外面看去,却是看见当年那瞎了一只眼的乌鸦冲自己跑了过来。
楼画再次体会到了当年小哑巴所收到的压迫感,他想跑,但人却在树洞里缩着,他跑不掉。
他只能抱住自己的头,嘴里不断念叨着:
“别过来……”
但乌鸦却并没有听他的话。
人越来越近了,楼画感觉有只手碰到了他。
“别过来!!”
楼画反应很大地抖了一下,他好怕,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叫喊。
挣扎的时候,手里的刀不知道划到了谁,狭小空间内的血腥气一时更浓郁了些。
一片混乱间,楼画突然从耳中那些喧嚣里捕捉到了一个声音。
“是我。”
楼画动作顿了一下,他又听那人说:
“是我。”
楼画愣了愣,他缓缓抬眼,发现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秦东意。
他愣住了,随后像是忽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他不管不顾地把手里的匕首塞给秦东意。
他看着他,甚至笑了一下。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他用力抓住秦东意的手:
“杀了我就什么都结束了,应龙髓在我妖丹里,你挖出来就能拿到,给你,都给你。”
说着,楼画却突然被人抱在了怀里。
秦东意的手有点颤抖,他摸着他的头发:
“不杀你,你活着。”
“我不想。”楼画的视线慢慢被血色布满,最终像泪一样流了下来。
他抓着秦东意的袖子,用力到骨节发白:
“他们都要我死,没人想我活着……”
“我想。”
秦东意的声音有些微哽咽。
他抱紧了怀里的人,他说话很慢,但很坚定,像是在许诺重要的誓言:
“我需要你。”
“我想你活着。”
“我没有你就不行。”
“所以,别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