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2 / 2)

赵思洵与乌铎的席位也发生了变化,就在皇帝的下手边。

高氏宗亲的影子已经被完全抹去,取代的则是宁氏大族,而他们的目光则友善许多,遥遥与赵思洵颔首示意。

皇帝还没来,今日庆功宴的基调就已经定下了。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唱喏,宁娥一身明黄出现在殿中,搭着贴身宫女的手一步步走向龙椅。

华丽的宫裙绣上金龙,宽大的后摆上九条金龙随着她的走动,摇曳摆尾,栩栩如生。

赵思洵看着这身繁复的女帝龙袍,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安排不过是给宁娥一个穿上它的机会,野心这东西其实早就滋生了。

权力滋生欲.望,欲.望可以让一个人焕发出无限活力。

高鼎出殡那日,宁娥还是一个摇摇欲坠的苍老妇人,如今在烨烨生辉的步摇金冠下,那张威严的脸庞,哪儿看得到一丝颓然,只有雄心壮志。

“恭喜陛下成就辉煌霸业。”在宁娥经过赵思洵的时候,他抬起手微微弯腰贺喜道。

宁娥的脚步一顿,回首看向赵思洵,笑道:“夷山王脱胎换骨,今后大有可为,朕也道一声喜。”

“多谢陛下吉言。”

这俩一个杀了丈夫,一个杀了盟友,彼此对视,一同以胜利者姿态笑起来。

今日乃庆功宴,也就意味着宁娥已经排除异己,将大权牢牢掌握手中,随她一同造反,不,灭了昏君的功臣一一得到了封赏。

轮到赵思洵,他直接呈上了望帝的诏书,朗声道:“吾皇陛下言,西越和东楚狼子野心,不顾天下黎民百姓安危,为一己私欲,勾结外敌引起中原大乱,实非明君所为,乃天地不容。幸大盛皇帝陛下明睿灼见,未曾被蒙蔽,两国太子之死,乃咎由自取,如今大军压境大盛,吾皇愿助陛下一臂之力,共结盟约,同仇敌忾,还天下清明!”

其实论审时度势,颠倒黑白的本事,赵思洵觉得望帝更胜一筹,瞧这冠冕堂皇的话,好像之前跟东楚西越暗中结盟准备瓜分大庆的不是他一样,说的是义正言辞,浩浩正气。

宁娥随意瞟了一眼这份诏书,也知道这话听听就过,为的还是永恒的利益。便笑着看向下方的大臣,不怒自威道:“众卿可有见解?”

话虽这么问,然而今日赵思洵能够站在这里,受到礼遇,这已经表明了宁娥的态度——开战。

之前还有将赵思洵交出去求和的声音,顿时锯了嘴,垂下头,不敢多言。

只有主战一派纷纷起身,请求皇帝点将出兵,与南望携手对抗西越和东楚。

一旦基调定下,就如赵思洵所料,那些反对宁娥的,不是上战场就得将兵权给交出来。

与其说这是一场庆功宴,不如说是让大臣选择臣服还是死亡的鸿门宴,只是借了南望之手罢了。

能将丈夫干掉的女人,果然不简单。

觥筹交错间,笑语晏晏中,权势就完成了交割。

待一切尘埃落定,宁娥广袖铺展,轻轻一挥手,便听到太监嘹亮道:“宴起——奏乐——”

随着丝竹鼓乐响起,娇娆舞女纷纷如蝴蝶般飘入殿中,曼妙的舞姿,肆意的笑容安抚了这场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乌铎抚摸着肚子,一脸的不舒坦。

“您这是怎么了,吃坏肚子啦?”赵思洵看他这便秘的模样,忍不住问。

此刻已经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边上也没人偷听,乌铎终于能够吐出一口气,一言难尽道:“皇宫里都是这样说话的?”

“嗯?”

“一整个阴阳怪气,总觉得说出来表面一层意思,中间隔了一层意思,背后他娘的竟还有一层意思!这光猜猜就得累死,老夫真是长见识了!”

乌铎是个江湖人,一生所求便是想重现祖先的铸心之术,将千锤百炼练上第九层,再助一把天问一样的神兵。

官场这东西,他从来没碰过,也不打交道,夷山族的人素来单纯,就是埋头铸剑。若是两方有意见,那就打一场,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哪儿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

赵思洵替他揉了揉肚子,无奈一笑,“可不就是这样的吗?所谓阴谋算计,口蜜腹剑,就是在这个时候,稍有不慎,就着了道,得琢磨透了,想明白他说这话的目的,才好应对。”

乌铎看着面前笑嫣嫣的少年,心下酸楚,不自在道:“你在南望皇宫是不是也这么累?”

赵思洵摇头,“那没有。”

乌铎稍稍宽心,却又听他低声说:“在成为质子之前,那里没有我说话的份。”

刹那间,乌铎的心口仿佛中了一剑,刺得生疼。半晌,他才握住赵思洵的手,低叹道:“洵儿,委屈你们兄妹了。”

赵思洵笑了笑,“其实也还好,没人把我们当回事,就少了许多麻烦,倒也自在,您不必自责。”

乌铎就算不混皇宫,也知道这话的背后充斥着什么,赵思洵越善解人意,他越难过,他感慨道:“老夫该早些回来的。”

他一直以为族中相安无事,于是在东海逗留光巩固境界就花了两三年。

然而赵思洵却摆摆手道:“那还是算了吧,您若是早些回来,我就不会那么死皮赖脸地扒住我家叶宫主,若错过了他,我得呕死。”

其实那些困境和磨难在赵思洵眼里,是老天爷给他和叶霄牵引的红线,他并不觉得难堪。

赵思洵的话让乌铎心里不是滋味,“他难道有老夫可靠?”

赵思洵惊讶地看着乌铎,后者挺了挺胸膛,特别有自信。

噗嗤一声,赵思洵笑起来,“您这脸皮也太厚了,年纪这么大,心里咋就没点数呢?我家叶宫主当然比您靠谱一千倍,若非他让人保护我,不然,您这一迷路还能看得见我吗?”

乌铎:“……”竟无法反驳。

赵思洵见他一脸郁闷的模样,忍不住安慰道:“您又何必跟他比,您是我舅公,我们可是亲人呢,有您在我身边,我回南望的底气都足了,就算在大街上像个螃蟹一样横着走,又有谁能说个不字?”

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依偎在乌铎身边,笑眯眯的憨态可人,后者看在眼里,心下越发欢喜这个外孙子。

他拍了拍赵思洵的后背道:“放心,今后谁若敢动你,老夫锤死他!叶霄那小子若对不起你,老夫也不会放过他!”

这种有长辈撑腰的感觉实在太棒了,赵思洵这辈子头一次感觉到,眼睛弯成了新月。

南望别馆很快就到了,赵思洵下了车便跑向自己的屋子,一推开门,就看到叶霄仙气儿十足地站在窗边,大宗师清清冷冷,好似天山之雪,天上之月,然而当他听到声音回首望过来时,那眼中流泻出来的温柔情愫让他瞬间接了地气,变得触手可及起来。

“什么时候咱俩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群里呢,这样感觉像是在偷情。”赵思洵一边埋怨着,一边关上门,亮着眸子一下子冲了过去。

叶霄这次连剑都没带,一把将人搂住,低下头便擒住了赵思洵的唇瓣。

唇齿相依,尽是彼此的味道,妙不可言。

短暂分离之时,叶霄逡巡着他的唇边,低声问:“喝酒了?”

“不多,就意思意思喝了几杯,有舅公在,如今没人敢灌我。”赵思洵搂着他的脖子,唇触碰着唇,迷蒙着眼睛问,“不喜欢吗?”

“不……别有一番滋味。”叶霄说着又追寻着啄吻他。

没挑明关系尚且能够隐忍,可昨日已经尝过了亲昵的甜头,又怎能期待他再克制礼节,保持距离?

那下次可以试试,赵思洵眼珠子一转,所谓酒壮怂人胆,不如大胆迈出那一步!

自家男朋友,理直气壮。

“不专心?”叶霄微微放开他红润的唇,然箍着腰的手却纹丝不动。

“没有,我在想……”赵思洵红着脸,凑到他的耳边,忍着羞臊低声说了两句。

瞬间,叶霄的喉结清晰可见地滚了滚,眼眸深幽如渊,握住赵思洵腰的手越来越紧,仿佛克制不住。

忽然惊呼自赵思洵口中而出,只见他被迫靠在窗前,被禁锢在叶霄的怀中,这人危险的眸光,仿佛要吃人一般,而他逃无可逃。

“好。”

喑哑隐忍的声音落下,屋中两人再一次紧紧相贴。

门外,高山端着一碗醒酒茶驻足良久,似乎在犹豫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乌铎溜达着过来,抬抬下巴,“你在干什么?”

“我,这不是里头,叶宫主在嘛。”高山尴尬道。

若是无知无觉之时还能打搅,这会儿他哪敢,万一因为没眼色让叶宫主记挂上了怎么办?

“里头有人吗?”乌铎纳闷道。

“是啊,刚还发出……哎哎,前辈,您别进去!”

然而乌铎已经推开门,高山连忙追去阻止,可是……

“咦,人呢?”

屋子里面空无一人。

“从窗户走了。”乌铎道,桌上还放着一张纸条压在茶壶之下,他拿起来一看,“晚点再回。”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腻牙,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