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妨碍他从那似笑非笑的嘴型中看出两个字。
“下来。”
......
等季皊上完上午的课，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了。
专业课的知识一时让他忘记了早上的气闷，走出校门时，季皊脑子里想得都是课上讲解的内容，直到他在校门口看见工作室的新成员何江湾。
何江湾似乎也刚刚上完课，三三两两的同学围在他身边，似乎是在嘘寒问暖。
身形纤细的少年怀抱着书站在校门口，脑袋好像肿了一圈，眼眶也红得像只兔子，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看起来的确十分惹人怜爱，让旁边的人都舍不得离开。
有人特意拿来一包冰块给他冰敷，何江湾哼哼唧唧地说了句“谢谢哥哥”，眼底却写满了屈辱。
季皊和他并不熟悉，虽然有点在意，却也只是脚步停顿了下，多看了对方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何江湾竟似有所感一般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四目相对，那双灵动的猫眼瞬间变得眼泪汪汪，一副有什么要紧事要告诉他的急切模样。
“季......！”
嘀——！
不远处的轿车忽然响起一声喇叭，正巧盖过了他的呼喊
季皊下意识转头去看车子，原熠放下车窗，眉眼含笑地朝他招了招手。
“......”
季皊撇开视线，声音极轻地‘哼’了一声。
等他转回头再去找何江湾时，少年原本伫立的地方已经没了他的踪影，远远还能看见一道仓皇逃离的背影。
季皊有些不明所以，在原地遥望了他片刻，才走向已经被原熠打开了的副驾驶。
上车后，他就自己系好了安全带，原熠收回了抬到半空的手，尴尬摸了摸鼻尖。
季皊顺着他的动作扫了一眼，瞥见他塞着鼻子的纸巾后，眼神不由顿了顿。
鼻血......会流这么久的吗？
他从没流过鼻血，所以不太清楚问题严不严重，回家的路上，季皊没有再看风景，而是不声不响地低下头摆弄起了手机。
原熠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扫了眼他的手机屏幕，看清内容后，嘴角一抽，差点就笑出了声。
‘鼻血一直流怎么办？’
‘流鼻血会死吗？’
过了没一会儿，也不知道季皊查到了什么，原本一片冷色的脸上突然变得有些不安。
他放下手机，几次欲言又止地看向原熠，直到还有一个路口就要到家时，终于语气生硬地和原熠说了那件事后的第一句话。
“去医院。”
彼时正值红灯期间，原熠朝窗外别过了头，肩膀无声颤抖了几下，再转回脸时，已然是满面平静。
他轻咳一声，故作疑惑道：“宝贝，为什么突然要去医院？不回家画画么？”
“你流了六个小时的鼻血，可能是凝血的问题，先去检查一下。”
在更重要的事情面前，季皊没有继续生闷气，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焦急：“先去医院再说。”
眼看卖惨要卖翻车了，原熠赶紧丢了鼻子里的纸巾，故作淡定地说：“哦，你说这个啊，已经不流了，塞得太久我不小心忘了，宝贝，咱们还是回家画画吧。”
季皊：“......”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车内的气氛不知不觉就缓和了许多。
一想到课题作业，季皊暂时也没有心思去和他计较其他，距离作业上交的截止日期只剩三天，他只有全神贯注才有可能画完。
回家之后，两人简单吃过了午饭，便准备开始了。
因为绘画的对象是原熠，所以他可以直接待在家里，也就免去了在学校被人打扰的隐患。
这几天季皊也没有其他课程，工作室可以和贾童画请假，接下来几天，他准备专心留在家里画画。
走进画室之后，季皊给人的感觉都变了。
他身上的那种空白感好像一下就被某种不知名的染料填满了，清冷疏离的眸底也染上了几分温度，放空的视线更是变得十足专注。
这一幕不管看过多少次，原熠都会觉得很新鲜。
季皊先是看了眼时间，然后示意原熠在中间站好，他并没有像对裴放一样拿出手机拍照挑选，而是亲眼从各个角度观察起了他。
原熠又没有时间限制，也不需要付钱，就算肆无忌惮地观察，也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而且原熠的脸皮很厚，季皊一点也不担心他会不自在。
果然，原熠看着围着自己转圈圈的季皊，开口就是在问：“要找个我最帅的角度？”
季皊摇头，画人物的话，比起样貌如何，氛围感和故事性更加重要。
他想找到一个一切都恰到好处的角度。
季皊：“你不要乱动。”
原熠：“遵命。”
季皊：“...也不要一直看我。”
不自在的反而是他。
季皊定了定心神，实在难以忽视原熠一直跟着他在转的眼珠，最后无奈得不行，忽然走出了画室。
等他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个哈士奇眼罩，踮起脚就戴到了原熠的脸上。
原熠沉默了下来。
这种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多少让人有些不安。
但......好像还挺刺激？
季皊是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一旦拿起画笔，他远比任何时候都要全身贯注。
比如此刻，他就是第一次如此细致的观察原熠。
两人虽然认识了很久，但一直以来，季皊其实都没有特别认真的观察过原熠，人与人的相处靠感觉和习惯更多，再亲近的人，日常生活中也不会去关注对方身体上的每处细节。
就连每个周末的晚上，季皊都没往下瞥过几眼。
季皊围着原熠转了几圈，然而看着看着，他的表情却逐渐变得疑惑了起来。
原熠......好像和他印象中不太一样。
这种不同并不是身体上的不同，而是氛围上的违和，即便季皊很少绘画人物，在对事物的感知上也十分敏锐。
当然，特指他画画的时候。
此时此刻，从原熠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季皊抬头看向他的脸。
因为眼睛被挡住了，所以完全看不出神情，也正因如此，这种感觉才更加明显，就算原熠戴了一个很可爱的狗子眼罩，也没有丝毫冲淡他身上危险的气息。
和他印象中的老公不太一样，却莫名让季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感。
季皊皱起眉冥思苦想，扫过原熠被撞得至今还有点泛红的鼻梁时，视线忽然定格，瞳孔也微微缩了一缩。
他想起这份熟悉感来自于哪里了。
这种感觉......就和今早反常的原熠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