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能搭把手,说上话,那良田也不会落到那些人手中。
“大人,老汉愿意。”
张老汉朗声道:“老汉别的不会,但耳不聋眼不瞎,若是他们敢胡乱分配,那,那老汉就来告诉大人。”
赵云安要的便是这个,点头笑道:“如此,就辛苦诸位了。”
临走的时候,赵云安果然又吩咐人送上了油纸包着的点心,这一次的点心更加实在,都是糖心的饼子。
张老汉往怀里头一揣,点心热乎乎的,连带着他的心脏也跟着热乎起来。
送走了这些人,赵云安才松了口气,有时间坐下来喝一口茶。
没等他歇一会儿,马贵进来禀告:“大人,丛举人来了。”
“请他进来。”
很快,丛白便跟着走进来。
“学生参见大人。”
赵云安伸手扶他起来:“不必客气,这次还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仗义执言,也不会如此顺利。”
丛白自嘲道:“学生羞愧,大人抵达漳州后便开始布局,即使没有学生多嘴,大人定然也能将贼寇一网打尽。”
赵云安却摇头:“如果不是丛举人,本官哪能如此顺利。”
“漳州积淤已久,我一个外来的京官,到了地方实在是一抹两眼黑。”
赵云安说的也是实话,丛白虽然只是举人,但他是丛家的嫡长子,从小生活在漳州,可以说是地头蛇。
再者因为身份,丛白对曹家等家族所作所为,简直是了如指掌。
如果不是丛白自己跳出来,赵云安想要抓到实在的证据,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到时候时间久了,难免生出别的变故来。
丛白却已经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此时苦笑道:“大人谬赞了,休要再夸我,不然学生实在是无颜以对。”
赵云安笑了笑,拍着他的肩头说:“丛举人,此次请你过来,本官有一事相求。”
“大人请讲。”丛白见过赵云安的手段,已经对他佩服至极。
能在短短一晚上,将几大家族一网打尽,除了那两条街之外甚至没有听见动静,可见厉害。
赵云安便道:“豪族伏诛是好事,但漳州与他们有所牵扯的何止千万。”
“若是全部弃之不用,漳州便要面临无人可用,可若是继续用下去,本官也怕重蹈覆辙。”
丛白自然也知道这个大难题:“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知道,去年春闱,漳州无一举子参加,定是他们惧怕举人之中会有人心生不满,告御状,将漳州问题捅破天。”
“既然如此,不知丛举人可有认识有才学,有能力,愿意为漳州府效力的读书人。”
“若是有,倒是能应急一二。”
丛白一听,神色一动:“学生确实认识一些人,只是他们出生微末,之前一直未能入仕。”
按理来说,举人就可以做官了,但漳州官场几乎也被豪族垄断,他们自然是没有机会。
如今赵云安一提,立刻一拍即合。
人以群分,丛白果然认识不少有识之士,更难得的是,他们与漳州豪族没有勾连。
有了这部分人助力,赵云安顿时轻松不少。
外有一百农人,都是赵云安亲自见过,确定可用的,他们便是赵云安埋在各村各户的钉子,负责监督当地的里正是否公正。
内有数十举人,都是丛白引荐,赵云安面谈后觉得可用的。
他们负责顶上豪族被清理之后空出来的位置。
如此一来,预料之中回来的骚乱还未冒头,就被压了下去。
赵云安确实是如他所言,并未牵连太广,几大豪族嫡系都被带走,旁支只看罪责,有罪当罚,无罪可免,举报者可将功补过。
如此一来,旁支便踊跃举报,相互指责,自己内部先乱成了一团,再无心思反抗。
更甚者自觉无罪的,虽说名下的良田被收走,可他们原本只是挂名,也拿不到什么好处,如今待遇差一些,但看着刑场的鲜血,他们也都默从了。
丛家主也是花了大力气安抚,曹家姻亲多,丛家也不差,如今有他带头,自然有一群人超赵云安靠拢。
交出去良田,还能留的性命,可若执意硬抗,那可是要送命的。
没瞧见这位知府大人的院子里,还养着足足一百位将士,那都是杀过人,喝过雪的。
等到安置妥当,一切井井有条,赵云安才有心思将金氏也赵妤接回来。
距离金氏他们至今,已经过了半个月。
算算时间,曹清河等人已经被送到了京城,落到皇帝手中,如今凉州那边分身乏术,赵云安才终于派人去接。
这次他实在是走不开,只能让常顺带着人过去。
三日后,金氏带着赵妤,坐着马车抵达了漳州。
赵云安早早的处理完政务在门口候着。
漳州的气温不算冷,到处还能瞧见常绿的树叶,可站在门口寒风呼呼吹,一会儿人手脚就冻僵了。
金氏一下车,瞧见他就喊:“哪儿要你在这边等,吹坏了身体怎么办?”
“娘,我哪儿那么娇贵。”他自己倒是觉得还好。
金氏捏了捏他的手,就说:“瞧瞧,手心都冰凉了。”
“七叔,给你暖手炉。”赵妤举起自己的暖手炉。
赵云安接过去,顺势将赵妤也抱起来亲了一口:“还是我家妤儿最贴心。”
“娘,快进去吧,这边风大。”
“知道风大你还在门口等。”
金氏念念叨叨的:“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这让我怎么放心,暖手炉子不带,大氅也不披着,别看南方不下雪,这可风夹着湿气,待久了骨头都冷。”
赵云安只得忙不迭的认错:“娘,是我错了,我下次肯定带上暖手炉,披上大氅,选最厚的。”
金氏冷哼道:“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就没见你做过道。”
“夫人,大人要是不记得,小的肯定记得。”马贵忙道。
金氏这才罢休。
赵云安看了看赵妤,两人对视而笑。
小孩儿靠在他肩头,低声道:“二奶奶可想七叔啦,每天都念叨一百次。”
赵云安笑道:“多谢妤儿帮七叔照顾二奶奶。”
“是二奶奶照顾妤儿。”
金氏回头问:“你俩在嘀咕什么呢?”
赵妤偷笑起来,赵云安笑而不语。
金氏也被逗笑了:“得了,你们倒像是亲爷俩。”
再想起在衢州的时候,明明妤儿难得去一次,赵云昇三天两头也不见人影,压根不惦记女儿。
小刘氏倒是热闹了几日,后头又忙着跟那些妾室通房斗法,剩下也只顾儿子,不见女儿。
金氏看着憋气。
赵云安派人去接的时候,赵云昇夫妇还想把女儿留下来,金氏怎么可能答应。
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炭盆,一进屋便暖呼呼的。
金氏一屁股坐下来,靠在垫子上笑:“还是家里头最舒坦。”
“都是儿子的错,倒累的娘受累了。”赵云安将烤好的板栗递给她。
金氏享受着儿子的孝敬,笑道:“娘知道你是干大事儿的人。”
拉着儿子左看右看,见他气色很好,并未受伤,金氏才大大松了口气。
“漳州这边发生了大事儿,衢州那边也议论纷纷呢。”
金氏压低声音道:“你是不知道,那几日衢州那些大家族一个个都来求见二郎,平日里一个个多傲气,这次来的时候都低眉顺眼的。”
“可把二郎得意坏了。”
赵云安一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只是一时的。”
金氏冷哼道:“还是我儿子厉害,这才来了多久就把漳州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赵云安笑着摇头。
其实那里是他厉害,是前面的知府各有各的私心,所以才会别当地豪族辖制。
再者,这一次与其说是他把漳州收拾了,倒不如说皇帝下定了决心,天时地利人和,才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若不是凉州那边被控制住,赵云安也不敢如此大胆,毕竟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其中艰险,赵云安也不想跟金氏细说,免得吓到她。
几个人说着话,棉花甩着小尾巴冲进来,靠在金氏的腿边上就不动了。
赵妤伸手将它抱起来:“棉花,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棉花乖乖的汪汪两声。
金氏便让他们去院子里头玩。
等赵妤离开,金氏才叹了口气,骂道:“你二哥二嫂真不是东西,这可是亲生的女儿,就算是小猫小狗,养几年也该有感情了。”
“他们倒好,说着想把人留下,实际上我们在那边住了半个月,他们也没亲近几次,不说准备吃得用的,连问几句都少。”
去之前,金氏还担心老二夫妻舍不得孩子,到时候带不走。
哪知道到了地方才知道,老二夫妻哪里会真的舍不得,面子功夫都装不起来。
赵云安安慰道:“娘,你何必为这些生气。”
“左右妤儿养在你跟前,有你疼她。”
金氏叹气道:“到底是不一样的,妤儿早熟,瞧她爹娘只疼弟弟不疼她,心里头能好受?”
“再者她将来还要嫁人,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赵云安倒是觉得都好处理:“娘给她相看,咱们给她出嫁妆,指不定二嫂高兴的很。”
金氏一听,觉得还真有可能。
院子里传来赵妤欢快的笑声,没有一丝一毫的烦恼,惹得金氏跟赵云安也笑了起来。
谁知没说多久的话,外头急匆匆走进来一人。
“大人,京城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