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很多年前岳棠进了一家当铺,那个老眼昏花的掌柜举着一个水晶磨制的透镜打量他的感觉——眼睛恨不得趴在来人的脸上身上,细细审视着来者究竟可以给他带来多丰厚的利益。
岳棠不悦。
他意念一动,把这个无礼瞎看的神识拍了回去。
乞丐一个激灵,眼睛恢复了原状,然后他满脸惊愕,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岳棠正要开口,就看见乞丐指着自己对着郁岧嶢说:“桃花劫!这就是那个桃花啊!”
“……”
死寂一片。
周宗主用格外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岳棠,又看自己的徒弟。
郁岧嶢的手按在剑柄上,那肃杀的气息使镜姑魂魄颤抖,差点给自己的师门前辈跪下了。
论起惹怒剑修的本事,这位前辈真是登峰造极啊!
不,他同时还惹怒了岳先生。
镜姑从未在岳棠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像是发怒,又像恼羞成怒。
岳棠深深地吸了口气,以他的修养与心性,都差点冒出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毕竟内心隐藏得极深的心思,连巫锦城都不知道,却被人公开揭破了——在场的人没有愚笨的,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这乞丐说的是什么。
郁岧嶢在人间轮回千年,修道悟剑,岂会是随便沾花惹草引来桃花劫的人?既然不是他主动招惹,所谓的桃花劫,必然是一场无妄之灾。
谁会让他卷入桃花劫呢?
或者说,谁有这个能耐让他应这个劫数,还不被郁岧嶢一剑砍死呢?
乞丐指着岳棠,明晃晃着告诉所有人答案。
再加上萨图、周宗主又知道岳棠与巫锦城的关系,就算用脚趾去猜,都能明白这两人是情劫发作,患得患失乱吃飞醋,把郁岧嶢卷入其中……
岳棠百口莫辩,说没有吧,他确实有那么一次忽然看郁岧嶢不顺眼。
要说有吧,那就太冤枉了,他要是连这点自控之力都没有,还修什么道心?
他甚至不敢去看郁岧嶢的表情,不敢去想周宗主在思忖什么,会不会从此让宝贝徒弟绕着他跟巫锦城走。
“占天门真是名不虚传。”岳棠咬牙。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占天门是修真界公敌了,他们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要是换了其他势力,说不定会因为这句话,盟约崩解。
“好说,我……我老祖宗算卦特别准。”
乞丐终于迟钝地发现气氛不对劲,声音变小,一边缩着脖子后退,一边看着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战战兢兢地问岳棠,“你,你能不能放手?”
“除了桃花劫,你可能看出别的东西?”
岳棠扯动嘴角,那笑容让乞丐嗖地一下抱住脑袋原地蹲下,做出了一个准备挨打的姿势。
岳棠更气了。
他盯着乞丐,发现杨通玄的神魂果然只冒了个头,马上又藏得不见踪影了。
——呵,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拿你这个滚刀肉没办法,也不能对付这个傻乎乎的家伙?
岳棠闭上眼睛,极快的思索起来。
少顷,他扭头对萨图说:“替我去请敖汾来这里。”
敖是个非常特殊的姓氏,可能在人间有这个姓氏的凡人,但在修真界与天庭,拥有这个姓氏的全是真龙。
乞丐听不懂,杨通玄不可能不懂。
镜姑终于察觉到不对劲,飘过来想要说话。
“岳先生,这……”
“有劳镜姑走这一趟,改日我再请你与宗门前辈认亲。”岳棠没有迁怒镜姑,对方也是他跟巫锦城从地府“请”回来的,还在第三狱跟巫傩并肩作战过。
虽然镜姑有时怪里怪气,说话不中听,但还是比眼前这个占天门仙人强多了。
占天门大概是修为越高,越不说人话,实力越强,越招人打!
镜姑默默算了一卦,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岳棠:“……”
不要走得这么干脆啊,再求求情,犹豫两下不好吗?你走得这么干脆,就仿佛在说我声厉内荏,不会真的对杨通玄怎么样,最多吓唬他,让他不好过罢了。
可恶的占天门!
岳棠再次咬牙,凶狠地瞪视乞丐。
乞丐确实被吓到了,悄悄往角落挪,嘴里咕哝个不停:“老祖宗,你到底有几个债主?你还欠了他钱?”
敖汾来得很快。
它懒散地打个哈欠,不甚认真地行了个礼:“岳先生、郁剑仙、周宗主,你们都在这里啊!有什么事,我还要教训俘虏到的那群龙裔妖修呢!”
“请你见一位仙人。”
“什么?”
敖汾立刻睁开了眼睛,仔细打量在场唯一的陌生面孔。
“此人自称是占天门杨通玄,或许你在天界见过。”岳棠觑着敖汾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
敖汾果然认识杨通玄,它没有辜负岳棠的“挑拨”,怒吼道:“你是怎么下来的?你既非天庭星君,又不是守门天官,没有通天之能亦无职务之便,怎会无声无息来到人间,还不遭受天庭的通缉?”
敖汾吼完,忽然醒悟。
它一把冲过去揪起了乞丐,恶狠狠地问:“你是跟着我下来的!我不惜一死撞开天界之门,你只需要守在那里等着?好啊!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会去的,散仙联盟泄露了消息?”
“他是占天门仙人。”岳棠提醒。
根本不需要消息,只要掐指一算,然后提前摸到天界之门前蹲着,等敖汾来撞门就行。
敖汾火冒三丈,它可是差点连命都丢了,占天门竟然捡便宜?!
敖汾额头冒出龙角,脸也开始拉长变形。
乞丐惊叫一声昏迷了,随即他的气息改变,一道微弱的金光推开了敖汾扬起的拳头。
杨通玄苦笑着作揖:“诸位,有话好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