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邪风从窗户吹进来,林妄的发梢微微挡住脸颊,瞳孔黑的彻底。
二对一,三人从屋内打到屋外,殷柒受了重伤,被一剑刺穿腹部后吐出一大口血,体力不支单膝跪倒在地。
祁钺阳的剑架到脖子上时,林妄抬头,看见祁钺阳腰间挂着的血玉,那是女主母亲给她的,女主视若性命。
死到临头,林妄眼底却亮了一抹欣喜的光,苍白的脸上笑出了几分残忍的天真:“你杀了她?”
祁钺阳皱眉:“胡言乱语。”
林妄脸上闪过茫然,讽刺地说:“那为什么……在你手上?”
祁钺阳理所应当道:“她心悦我,赠与我。”
“心悦?何为心悦?”林妄抬手想抓住那块玉,被祁钺阳一剑割断了手筋,徒劳地垂下来,他明明看的是祁钺阳,眼底却全然无物,不知道疼似的哑声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咳……”
祁钺阳问:“你知道是谁杀了老盟主?”
林妄垂下头,嘴里喃喃:“心悦我……心悦……”
祁钺阳还欲再问,林妄忽然暴起,断腕甩出的淋漓鲜血汇成一道利刃冲向祁钺阳。
祁钺阳一剑刺穿林妄心口,同时腰间的玉佩也被割断掉到林妄掌心。
林妄攥紧玉佩,忍着剧痛牵动指尖,花魁的傀儡瞬间移到身前,挡住了祁钺阳下面的几剑,后退时和傀儡双双坠下悬崖。
一阵寒风过去,只有祁钺阳腰间的半块玉佩在晃动。
这段拍过,方导脸上终于有了点缓和。几个人在镜头前看回放,找需要补拍的地方。
方导看着镜头说:“林妄抢玉佩的瞬间情绪调整一下,别太深情了,你还没那么喜欢女主,你更多是对未知事物的兴奋和急迫。这段让你演的跟下一秒就要抢亲了似的。”
林妄是新手,做不到老戏骨那样情绪控制自如,他更擅长演爱情以外的部分,亲情友情都好。
林妄有阅历,理解力和共情能力也都不差,这些情绪的把握很准。
但一到需要爱情的地方,林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池渊能参考了,俩人正在“热恋”,一不小心就容易“参考过头”。
林妄挨骂,祁钺阳很小地笑了声,让方导听见,说他:“你也别笑,这段你也不行。林妄起来抢你玉佩你躲什么?他强弩之末你不杀他他都能流血流死了,有什么可怕的?你自己看看,快把‘我害怕’写脸上了。”
祁钺阳下意识说:“我没躲。”
方导看他:“那你闭眼睛干什么,怕林妄给你一拳吗。”
林妄笑了声:“不能。”
祁钺阳闹了个大红脸,拧着眉说:“我没怕他,”
方导要和编剧研究一个小片段,给俩人留下:“这段你俩自己先对几遍,等会儿尽量一遍过,都七点多了。”
方导一走,何阮棋和助理去旁边暖风机那坐着了,祁钺阳的助理不知道干嘛去了,孟小晚去给林妄接热水。
周围就剩下林妄和祁钺阳两个人。
祁钺阳抿了抿嘴唇,挺矛盾地看了林妄一眼,张了张嘴想说话。
林妄没注意祁钺阳,找了把塑料椅子坐下了,翻开剧本琢磨感情处理。
剧本封皮上夹着支圆珠笔,林妄拿下来在方导刚说的地方标了个记号,想了一会儿,在旁边添了几个字。
殷柒这时候对女主的情绪不能太满,也不能太收着,要放开了演,还不能过了……
林妄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练习表情和台词。
“方导让我们一起练,你自己坐那想干什么?”祁钺阳站在林妄旁边,低头看他剧本,“人不怎么样,字写的倒是好。”
祁钺阳要是说之前的“林妄”,那林妄无话可说,替原主收下了这句评价,问祁钺阳:“想一起练?”
“不太想,”祁钺阳两只手插在棉服口袋里,低头看林妄,撇着嘴,“你是不是挺得意的?”
林妄扑哧乐了,合上剧本,看着他:“从何说起啊。”
祁钺阳嗤了声,说:“你这样的,随便就能进方导的组,拿了男四的角色,背后使了不少劲吧。”
林妄之前一直好脾气地不跟小孩计较,也确实没什么可计较的,几句话的事也不算个正经矛盾。
有小脾气使小性子,都可以说是年轻,心高气傲,遇上林妄这样不爱搭理的也没什么损失。但一而再再而三就不懂事儿了。
林妄这回语气就很平淡了,笑了声,眼睛平静地看着祁钺阳:“我什么样的?”
林妄的脸其实不算亲和力强的,他脸上棱角重,五官轮廓深,帅的很有距离感。
只是这么多年培养的气质够温和,让人一看林妄的眼睛就陷进眼神里去了,觉得他情绪温柔,觉得他人好。
收了这股温和,林妄再看人眼神就变得很沉了。
你能感觉到他不算愉快,但他还是笑的,眼睛里装的情绪打在身上能直接把人打透了,看得人紧张又难受,恨不得上下看几遍自个儿是不是哪错了。
现在祁钺阳就是这种感觉,林妄问“我什么样的?”,他想说林妄那些黑料,想说他之前的演技,想说他走后门抱大腿不公平竞争。
想说的太多,张开嘴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林妄戏里的角色和他本人差距很大,戏里的殷柒也总是笑,但温柔无害里总带着一丝残忍的孩子气。
林妄本人和孩子气不沾边,他让人看不透。
祁钺阳捏了捏手指,和林妄说:“你这么看我也没用,你就是这样的人,改不了。”
林妄“嗯”了声,很有耐心地问:“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自己干过什么事心里不清楚?”祁钺阳自认是清清白白的演艺世家出身,一身正气,瞧不上林妄这样的“老鼠屎”,搅乱演艺圈风气。
祁钺阳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林妄帮他说:“你觉得和我这样的人演一部戏特别丢人?”
祁钺阳默认了。
林妄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椅子:“坐下说,现在看不出你丢人,只能看出你没家教。”
祁钺阳一顿,还是拿了把塑料凳子,在林妄对面坐下了。
“今年二十了?”林妄问。
祁钺阳点了点头,点完又觉得不对劲:“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妄把圆珠笔重新别在剧本上:“不小了,说话还这么得罪人,是不是没人教过你。”
不等祁钺阳说,林妄手指敲在封皮上,“啪”的一声:“你是怎么进组的,我就是怎么进的。你有意见可以找选角导演,再不济也可以直接找方导。你觉得我是靠不正当关系进组的,没证据的情况下还可以去找选角导演要试戏录像,以你的身份问,他不可能不给你看。”
“或者更简单点,今天是我们第一次正式对戏,我演砸了么?进组以来我的演技有让你觉得配不上这个组么?”
祁钺阳被林妄问住,愣了愣,嗫嚅一声也听不清。
林妄看着祁钺阳说:“这些你都没干,听谁说了几句就信了,因为我之前确实有很多黑料,八成不是冤枉的,剩下两成,谁管呢。我说的对吧?”
祁钺阳被说的面红耳赤,从他小时候做童星到现在,所有人都捧着他哄着他,爸妈地位高,哪个敢惹他不痛快。
捧多了小孩就飘了,真话不进耳朵,别人撺掇几句就觉得自己干什么都对。
这是第一回有人当着祁钺阳的面说他,还说的这么平淡,不带一点负面情绪,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越这样越让祁钺阳觉得林妄说的是事实,让他绕过恼羞成怒这一步,下意识地接受了林妄的话。
林妄手机响了一声,他没看,和祁钺阳说:“年轻挺好,多长点心眼就更好了。”
说完孟小晚也回来了,拿着大水杯在不远处喊人。
林妄掏出手机站起来,没管祁钺阳脸上的精彩,应了声,往她那边走。
孟小晚看见祁钺阳坐林妄身边就觉得好气,嘀嘀咕咕地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林妄随口说:“别这么紧张。”
“我怎么能不紧张,林哥你都被欺负了,池哥要是知道了不得把他皮扒下来,”孟小晚小声逼逼,“咱们第一回进组围读剧本这小子就没个好脸色,谁惹他了?天天跟个斗鸡似的到处啄人。”
手机里是池渊发的消息,问林妄什么时候回来,说他饿了,但是想等林妄回来一起吃……
林妄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来,手肘撑在围栏上,低头单手敲手机。
孟小晚叨咕完痛快了点,心里想她还是太不稳重,看她林哥,面色如常,根本不受影响。
剩下的镜头都补拍完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林妄确认了自己的镜头没问题,穿上外套麻溜走了。
副导演还以为林妄因为今天这事儿不太愉快,想着要不要把人拦下来解释解释,方导没让。
愉不愉快另说,酒店里有人等着是真的。
林妄推开酒店房间门,一眼扫见鞋架上多了一双鞋,门口的衣架上挂着外套。
这一刻的心情太美好了,感觉他现在不在酒店,在家一样。
“回来了?”浴室门哗啦一声拉开,池渊擦着头发出来,身上整齐地穿着睡衣。
“嗯,今天提前了点,”林妄把外套挂在池渊衣服旁边,弯腰换鞋,嘴角往上翘,“吃饭了吗?”
“吃了,”池渊走过来,毛巾搭在头顶,从身后弯腰抱住林妄,头发上的小水珠滴在林妄脖子上,“你不是让我先吃么?”
林妄让池渊压得差点没直起腰,反手揉了揉池渊的头发,心里软的很:“你要是等我和你一起吃能把自个儿饿懵了,看看几点了。”
池渊顺着林妄的动作站直,脸埋在他脖子上蹭了蹭,蹭了满脸卸妆水味儿,呛得皱鼻子。
“不好闻吧?”林妄笑了好几声,他自己到现在也没习惯这股化学品味,怪里怪气的香,“今天的戏画了伤妆,难卸,用的多。”
池渊拿指腹在他脖子上蹭了两下,林妄抓住他手腕捏了捏,眼神都是软的:“跟个猫似的,别蹭了,蹭不掉。等会我洗个澡就好了。”
池渊眯了眯眼睛,扯开林妄毛衣衣领,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先吃饭。”
“嘶——”林妄疼得一哆嗦,弓着腰边躲边笑,“就该让人给我肩膀也抹点卸妆水,我这几根骨头早晚让你咬折了。”
池渊“哦”了声,刚洗完澡,白净的手关节蒸的有点红,看着就修长漂亮。
下一秒这只漂亮的手在林妄下边如狼似虎地揉了一下,林妄“靠”了声,浑身一激灵。
池渊懒洋洋地点了点林妄肚子,说:“这儿也抹点吧,不然防不住。”
林妄憋不住笑骂:“滚蛋!”
孟小晚和许文阳一起来送了趟饭,饭盒放桌子上人就麻溜走了,给老板留独处空间。
林妄饿得不行,坐下风卷残云地没一会就吃的差不多了,池渊怕他噎着,一直在让他“慢点吃”。
林妄心里着急呢,听不进去。
放下筷子,林妄擦了擦嘴说:“我先去洗个澡,躺床上等我吧,困了就睡。”
池渊很自然地收拾桌子,闻言挑起眉,说:“我要是睡了也太没眼力见了,吃这么急不就为了腾出时间跟我说说话么。”:,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