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瑛又做梦了,他属于梦多的那类,简称睡眠质量不太好,最糟糕的是除非是照年镜给的梦,其他梦秦湛瑛醒来后都记得,而且脑壳子还特别疼。
凡是给他看过病的大夫都劝:少思虑,不然再多的药也补不回耗掉的脑力,再这么下去,吕家家传的寿命也经不起折腾。
秦湛瑛低头看看自己的政务,只能长叹一声,继续干活。
但今晚的梦特别魔性,是现实里发生过的事情在脑子里重演。
只见12岁的秋瑜噼里啪啦打竹板:“竹板那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夸一夸咱们吕小瑛,又顺利收上税啦。”
秦湛瑛睁开眼,面无表情地想,虽然他偶尔会思念秋瑜,但绝不希望是这么个思念法。
还是干点实事转移注意力吧。
山鲁道的地形用来种田还可以,所以在秦湛瑛的主持下,这儿便轰轰烈烈的开始修水利。
自然,修水利要先探地形,把这个地方的所有水系都摸一遍,搞明白情况,再探明白各个堤坝质量如何,还能不能继续扛,要修的话得修到什么地步,出多少钱和人。
这是个大工程,去年秦湛瑛从山鲁道过来的时候,就顺便把这方面的官吏也从大京工部拖了过来,在这些人用双腿丈量山鲁道后,他们终于把报告打了上来。
报告的中心思想就一个——这儿的水利要修,而且工程量不小,百姓们的徭役负担不会小,地主士绅们也大概率会搞鬼,鉴于此地官吏实干能力偏低,要把此处水利修到标准线上也是个奇迹级别的难度,因此建议户部打钱,吏部打人,没钱没人就没奇迹。
秦湛瑛认为这些工部官吏言之有物,转手就把报告扔大京去了。
户部侍郎刘紫妍一声冷笑。
吏部尚书君为依陷入沉思。
就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文书,真是有了太子做靠山就不一样了,但这人和钱吧,他们还真不敢不给。
报了预算的工部怎么也没想到太子居然真的打钱打人过来,领头的小伙子感叹:“太子殿下大气。”
其实在这种重要的事上,秦湛瑛一直舍得砸钱,他比谁都明白要收获得先施肥的道理,老百姓就是那收获,他砸下去的修路修水利、给人扫盲、让人吃饱穿暖的资源就是肥。
等朝廷来人后,秦湛瑛先把人都聚起来开了个会,将这批钱粮怎么花,什么时候花都提前算好,还预留了一笔钱做预备资金,一切理得顺顺当当,又专心去搭建山鲁道本地的官吏架构,开扫盲夜校。
乡贤乡愿替皇权治理一地这事能取缔还是取缔的好,不能彻底摧毁也要削弱,要是再有人敢闹隐户避税、随随便便就纠集几千人乡间私斗,秦湛瑛能呕血。
反正手头钱粮还够,军队又扩招了一批人,接着秦湛瑛就安心带着这批人种田学习和训练了。
新的教科书印刷出来,还带着油墨味,秦湛瑛白天带军士们一起训练,主要是挑训练里表现得最好的那批,亲自教他们武功,军营附近新修了个训练用的场地,爬绳网、跑独木桥、障碍跑通通给安排上,都是泽国吕女皇练精兵时用的装备。
小太子穿着干练的衣物,领着一群个头没他高年纪比他大的小伙子摸爬滚打,一刻钟不到就是满身的灰,冬日里一个个练得头上冒白气。
秦湛瑛本人还行,平时他也练外家功夫,还和秋瑜比过谁能以更快的速度做完一千个俯卧撑,但真的赢不了……作为先天高手中体能垫底的那一类,心肺跟不上,做完一千个俯卧撑可以,就是中间要歇口气。
他的持久力也就是障碍跑半个时辰以后浑身一层薄汗的水平。
其他小伙子就不成了,他们都是精力最充沛、恢复力最强的年岁,又在军营好吃好喝养了一阵,可练完以后还是都趴了,有几个家里不错的将校家的孩子,自小吃着肉长大,这会儿也只能勉强站着。
秦湛瑛等了一阵,看地上躺的一帮人还不肯起,就拍拍手:“歇够了起来走走,不然对身体不好。”
众人慢吞吞起身,有些站不起来的还得身边人搀扶一把。
有个孟汉混血的小孩,叫巴固的,他是同伴里少数几个入选精兵训练的,其他纯汉家出身的军士不愿扶他。
巴固的身体底子其实不算好,能混进精兵训练靠的是意志力和努力,这会儿要起来就比别人艰难些,双手撑着地深呼吸,就感到有人从后面捞住他的腰一提,他就整个人腾空起来,双脚落地后又踉跄一下,忙揪着那个把他提起来的人的胳膊,终于站稳了。
周遭一片寂静,巴固不解地看着左边两个保持着互相搀扶姿势的军士,他们都张大了嘴望着自己。
巴固:“怎么了?”
然后他就感到自己揪着人胳膊的手被拨开,那人从自己背后走过去,个子很高,年纪不大所以身板并不厚实,背薄但骨架子好,所以看起来就是宽肩窄腰长腿的好身板,巴固已经是同龄人里很高的了,也比对方矮半个脑壳。
精兵训练时最好认的那个人就是太子了,虽然和他一样高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太子的头发最多,马尾一束,头发还是和泼墨似的撒了满背。
巴固脑子木木的转不动,半晌才反应过来:“啊,是太子殿下把我提起来的。”
这会儿秦湛瑛已经把那几个没人扶的混血都提起来了,单手提,一点也不吃力。
太子语气里没什么情绪:“等到了战场上,你们是希望自己的同袍能和你互相打掩护,护着彼此的后背,还是要那种连手都不愿意伸的?”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面露羞惭,太子挥挥手:“站他们身边但没去扶的,自己绕着校场再跑十圈,还有那些练完后爬不起来的,也过去再跑十圈,体能太差了,跑完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