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殿卿看着她防备的姿态,心瞬间揪紧,又觉得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龌龊想法已经被她发现了。
他手足无措起来,忙哑声解释:“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你不要担心。”
然而他不解释还好,他一解释,林望舒越发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她到底是谈了对象的,多少也能感觉到一些,之前只是太过于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又对陆殿卿毫无防备罢了。
她仰脸看过去,却险些被陆殿卿滚烫的视线烫到。
夜色中,他双眸深邃,里面流淌着炽热的情绪,好像随时都能喷发。
林望舒也无措起来,她张了张唇,喃喃的,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她当然知道,大门锁了,夜色深浓,又是在他的办公室里,她无处可去,如果他要做什么,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她有些懵了,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陆殿卿自然感觉到了她的怯意。
她的眼神胆怯又无助,她的呼吸轻浅凌乱,就那么一下下地撞在他最柔软的地方。
他心头烧着的火便逐渐灭了下来。
他陡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可耻。
这是她最徘徊无助的时候,她的眼睛中都是雾蒙蒙的迷惘,他怎么可能忍心惊吓到她半分。
他的理智回笼,大脑无比清晰,眼神诚恳,眉眼更是柔软了许多。
他走近了她,抬起她的手,轻轻握住,郑重而急切地道:“你不要害怕,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发誓,相信我。”
自己的手被男人修长有力的手紧握住,这很突兀,但是林望舒心里却平静下来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感觉到了他急切的诚恳。
而且她觉得,可以相信他。
毕竟今晚本来就是自己找上来的,自己扑过来找他,门关着,周围都是他们同事,他要想做什么,自己插翅难逃。
她便低下头,小声说:“那你……你去喝点水吧。”
陆殿卿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哑声道:“好。”
之后,他有些不舍地放开她,径自出去了。
林望舒这次也不跟着他了。
她站在那里,看着窗外,月亮已经没了,星星也不见。
她又想起自己的梦,想起自己的两种人生。
她冷静下来,开始觉得,自己刚才其实反应过度了。
他人品很好,既然能忍,那就可以忍着,他不会随便怎
么样,自己真是想多了。
她也犯不着这么扭扭捏捏,可以大方一些,不要介意这些小事。
雷正德也会有这种时候,这都是正常的。
陆殿卿再回来的时候,沉默而冷静,他没怎么吭声,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边。
反倒是林望舒主动说话:“刚才,你不要介意,我并没有生你气的意思。”
陆殿卿疲惫地道:“我们不讨论这个了可以吗?”
他现在已经压抑住自己内心那种渴望,压抑到原来的十分之一,但他不想和她去触及这种会让他多想的话题。
他是个男人,正常男人,孤男寡女,夜深人静,面对渴望的姑娘,他不想让自己再遭受那样的折磨了。
林望舒也就点头,刻意躲开了他的视线:“但是我确实不想一个人睡,你陪着我吧,你在那边,我在这边躺着,可以吗?”
她说完这个,空气安静了几分。
她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一下下的。
她心虚地看他:“不行是吗?你不要多想不就行了…我不明白好好的你干嘛想多?”
陆殿卿掀起眼来,无奈地看着她:“你知道,我确实喜欢你。”
林望舒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这个,没好意思吭声。
陆殿卿:“我确实会有一些想法,但我怕吓到你,也不想冒犯你,我在努力忍耐。”
林望舒脸红耳赤。
陆殿卿哑声道:“现在你却要我在这里陪着你,看着你睡觉,你是吃定了我不会怎么样是吗?你既然谈过对象明天就要结婚的人了,你难道对男人一点了解都没有吗?”
林望舒心虚,硬着头皮说:“不行就算了,我就是觉得你刚刚不是没事吗?你再忍忍不就行了?”
陆殿卿听她说得轻巧,真是倒吸一口气。
再忍忍就行,有那么容易吗?
她不是男人所以可以随便这么说?
林望舒无奈:“不行就算了!”
陆殿卿看她那样,到底不忍心让她一个人,还是咬牙道:“行,我可以,我忍。”
林望舒有些讨好地道:“你不要多想了,我们就说说话,你刚才不是忍得挺好?你不要胡思乱想不就行了?”
陆殿卿苦笑。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他看着她这样子,便想起她小时候。
她小时候就是这样,总是欺负他,骗他,坑他。
可他就是甘之如饴,愿意做低伏小哄她高兴。
他揉了揉太阳穴,低声说:“你躺下吧,我没事了,我们可以平心静气说说话,不过我是不是可以问问你梦里的事,我想知道。”
他顿了顿:“如果我问你,你也不愿意告诉我的话,那我觉得也挺没意思的,我就不在这里陪着你了,我就不忍了。”
林望舒猛点头:“好!你问什么都行。”
其实这个时候陆殿卿已经好多了,他身体放松开来,好像也能平心静气了。
当下她重新躺下,他还帮她盖上了毛巾被,之后他自己躺靠在旁边的椅子上,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说话。
借着外面的月光,他看着她,低声说:“你的梦中,关于我的,还有什么别的?”
林望舒:“其实都是一些片段,我也不明白,我能说的都给你说了。”
陆殿卿便问:“你说我们有一对双胞胎?”
林望舒:“是……”
林望舒心里有些怪怪的,他们竟然要讨论他们的孩子问题了。
陆殿卿:“是男孩还是女孩?”
林望舒努力想了想:“我不知道……”
陆殿卿又问:“那我们结婚后住哪儿?
”
林望舒听着这问题更奇怪了,有些不满地看着他:“你不要这么问,那是梦里。”
这话乍听不太对劲,倒好像他们要结婚一样。
陆殿卿便解释:“我也没说别的,我就是问在梦里我们住哪儿,你不是说在梦里我们结婚了吗?我总得了解下住处,你不想说是吗?”
林望舒有点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她也怕陆殿卿不搭理她了,只好说:“就新街口你们家宅子那里吧。”
陆殿卿:“那我再问你,我们的孩子是男是女?”
林望舒:“两个儿子…不过我又觉得是一男一女,又好像是两个女儿…”
陆殿卿:“到底是两个儿子还是两个女儿,还是一男一女?”
林望舒无奈:“不知道啊!”
陆殿卿额角抽动:“行,那你现在告诉我,我们的婚礼是在哪儿举办的?”
林望舒:“北京饭店。”
陆殿卿想了想:“我们谈了多久对象结婚的?”
林望舒低声嘟哝:“这我哪知道,本来这些梦都是稀里糊涂的。”
陆殿卿:“我们结婚前亲过吗?”
林望舒羞耻,不想回答:“你干嘛问这个?”
陆殿卿一本正经:“我只是想了解下,怎么,你不想回答?还是说又忘了?”
林望舒红着脸:“亲过。”
陆殿卿严肃地问:“在哪儿,怎么亲的?”
林望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有些恼了:“好了,你走吧,我不需要你陪了,你不用忍了!你出去吧!”
说完她翻身背对着他。
陆殿卿见此,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忙哄着道:“我不问这个了,其实我就想随便问问,你说什么都行。要不你来说吧,只要是你梦里的,什么都可以,你随便讲讲吧。”
林望舒眨了眨眼睛,小声说:“其实别的我都记不清了,很多事都挺模糊……不过我记得在我的梦里,我们……”
她声音变得很轻,犹犹豫豫的,好像难以启齿。
陆殿卿心便漏跳一拍,他刻意压抑下,屏住呼吸:“我们怎么了?”
林望舒道:“去吃了好吃的。”
陆殿卿微怔:“吃了什么?”
林望舒:“吃了好多,有黄鳝丝,有玉簪花羹,香椿芽,酱肘子,白切油鸡,豆豉蒸曹白,清酥鸡面盒,三鲜烤通心粉,奶油栗子粉,清汤包……”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长串菜名,说到最后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样子。
陆殿卿哑然。
别的一问三不知,这个倒是记得门儿清,一口气二十几个菜名,一个错的都没有。
他想了想,道:“你说的玉簪花羹,应该是大栅栏附近那家,香椿芽应该是我们家院子的,豆豉蒸曹白是谭家菜,清酥鸡面盒和三鲜烤通心粉这都是吉士林吧。”
他把她说的那些菜名都大概找到了出处。
这么说的时候,他心里也越发奇异,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些都是他吃过的,熟悉的,如果她嫁给他,那他确实会带她一起去吃。
于是她所谓的梦,便越发有了踏实感,好像那就是他们的未来,触手可及的未来。
而林望舒听了后,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说的这些和我梦里一样,都能对上!”
陆殿卿唇角翘起,笑着问:“在你梦里,这些好吃吗?”
林望舒:“当然好吃!”
陆殿卿:“那有时间我带你去吃,真实的一定比梦里更好吃。”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林望舒抿唇,也笑了:“好。”
这么说着,两个人都比较放松
了,陆殿卿又不着痕迹地问起梦里的其它,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林望舒便也说起来,这么不知不觉,倒是说了不少。
等到林望舒打着哈欠歪着脑袋睡着时,陆殿卿已经对自己和林望舒的将来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他靠近了,俯首下去,借着窗外稀薄的光凝视着那个熟睡的她。
要说她这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明明知道自己有那种渴望,她还能安心睡着了,还睡得香甜,毫无防备。
他俯首在她上方,静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的唇,柔软的唇,带着一点润泽的粉。
无论是吃东西,还是说话,那张小嘴都一张一合的,像花瓣。
他目光久久地注视着那里,他想咬一口。
她不是说在梦里他们亲过吗?
不过他终于压抑下了。
放弃那个念头时,他怅然若失,但却不愿意亵渎她丝毫。
一时却又想起几年前那个对着他哭鼻子的小姑娘。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陆殿卿伸出手来去触碰她的脸颊,却停留在她的脸颊上方,
隔着空悬一点的距离,他轻抚过她的面容。
也许她所说的那些只是梦,当然也许就是真实的未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会倾尽一切让那些变为现实。
******
他走出休息室,来到办公室。
他毫无睡意,便再次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果然,父亲并没有睡。
他压低声音说:“父亲,是你让人把西楼的大门锁了,是不是?”
陆崇礼漫不经心地道:“你想多了,我很忙,哪个楼哪个门要上锁,是我需要操心的事吗?”
陆殿卿轻叹:“明天一早,我陪她过去白纸坊,她家里人还不知道这件事,雷家去迎亲,不能让他们措手不及,必须早点过去,所以我们必须早点出门。”
他这话再明白不过了,他要求陆崇礼不要阻拦她回去。
陆殿卿说完后,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传来声音:“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吗?”
陆殿卿解释:“她明天要结婚了,这个时候来找我,我必坦诚以待,尽我所能,我不想对她有任何隐瞒,更不想对她动用什么手段来逼她,我不能趁人之危。”
陆崇礼回以冷笑:“不要对我提起你那些无私而正直的打算,你是要以这些来反衬你的父亲手段是如何卑劣吗?”
陆殿卿愧疚:“父亲,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我希望你放下你的安排。明天一早,我陪她过去白纸坊。”
电话那头的陆崇礼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去做什么?你要为你的青梅竹马添置一件嫁妆吗?需要我资助你一些吗?”
陆殿卿:“她不会嫁给雷正德了,明天一切都会解决。”
陆崇礼冷声道:“明天?为什么要明天,我以前怎么教你的?你平时工作就是这么做事的?明明今晚能解决的问题你要留到天亮?”
今晚能解决……
陆殿卿顿时想起自己脑中的那些念头,天马行空的,属于男人的,那些极度渴望的,在黑暗中曾经恣意蔓延却又被拼命压抑的。
他骤然脸红,声音中竟有了几分恼意,哑声道:“父亲,你不必说这种话。我和她已经谈好了,明天她会退婚。”
对于他的羞恼成怒,陆崇礼只是轻轻“哦”了下。
那声似有若无却又意味深长的“哦”,让陆殿卿觉得,自己的心事仿佛都被窥破了。
他无奈,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她说了退婚,他们一定不会结婚了。”
陆崇礼淡淡地问:“他们领了结婚证吗?”
陆殿卿:“应该
领了,昨天下午我听正德说,要去领结婚证。”
陆崇礼:“如果没领的话,什么都不用管,直接退婚,领了的话,那就有点麻烦了。”
领了结婚证,还没进门,就此悔婚的话,那雷家必然恼怒,未必肯心甘情愿配合办理离婚证。
陆殿卿:“她不会嫁给雷正德了,只要她自己不愿意,这些可以想办法慢慢来。”
陆崇礼:“明天我也过去。”
陆殿卿:“不用了,我自己去,如果父亲你出面,碰到雷家长辈,不好说话。”
那样双方只怕会起冲突。
如果是他去的话,就算有冲突,也是小辈的冲突,长辈那里还可以有一个缓和。
陆崇礼沉吟一番,道:“我已经给你三叔发了传真,让他尽快过来北京一趟。”
陆殿卿:“三叔?”
陆崇礼:“林家悔婚,雷家若失颜面,必不罢休,你压不住。我过去,先把事情暂时按下,看明天情况,如果需要,这两天让你三叔过来,让他闹。毕竟你雷爷爷和你爷爷这么多年的交情,老人家都还在,晚辈为这个闹起来,也不好太伤了他们的心。”
陆殿卿顿时懂了:“我三叔来的话,得罪就得罪了。”
陆崇礼:“对,你三叔哪天不得罪人?反正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人。所以这种事情,他来冲锋陷阵是最合适的了。”
陆弘道得罪人,无伤大雅,他还可以唱个红脸。
陆殿卿:“好。”
陆崇礼:“还有你姑母,让你姑父带着她出去开会吧,先离开北京,别让她给你搅和黄了。”
陆殿卿明白,如果事情真闹大了,必然牵涉到雷爷爷和自己爷爷这一层面,而姑母素来眼高于顶,她不一定说什么话开罪了林家,弄巧成拙。
陆崇礼:“明天,我先陪你们看看情况,我困了,睡了,你也歇一下吧。”
说完,他挂上了电话。
挂上电话后,他望着办公室外深浓的夜,轻叹了口气。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