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挤到了站台,王小田左顾右盼,他从福兴居挤过来得有十分钟,估摸再等几分钟火车到站,就要见到这位大姑娘了!
...
洛萤并不知道京城那头怀着怎样的心情翘首以盼她的到来。
她刚一睁眼起身,脑袋差点直溜溜地撞到了火车天顶。
眼神往下一瞥,连带自己一共是四张上下铺,桄榔桄榔的,这是在火车上呢!
洛萤靠着墙摸着头接受了记忆,从身上小袄的兜子里掏出了两张折叠工整的车票。
一张上书“宁朝宁奉铁路”,红戳标了“特别快车第二○一”,路程是奉天至北宁,二等座车,二十一元两角。
另一张同样写着铁路条线,另标有二等卧车上铺,二元五角。
她已从记忆中得知,这两张都是她自己的票,前一张相当于上车资格基础票,后一张是二等卧铺加的价。
洛萤小心翼翼地在床铺上坐起,这二等卧床铺窄小,被褥也简陋,她的手提箱也在床上放着,自己稍微动作大些便会影响到同车厢的其他旅客。
火车的速度可以感受到在放慢,洛萤的下铺翻了个身,似是在问询,似是在睡梦呓语。
“到哪了?”
洛萤也不知此刻到了哪里,除了这个身份的记忆,本世界的任务还没开启,系统功能尚且无法使用。
车窗拉了帘子,车厢里还是暗着的,洛萤悄悄取出原身的银怀表看了一眼,早上六点。
她回想着这趟车的线路,十点钟到京城,也估摸这会应该离津门不远了。
洛萤继续半眯着回溯原身记忆,过了能有十几分钟,就听见茶房和车僮的脚步动静与敲门声。
“铛铛铛——”
“各位先生小姐,还有十分钟到津门东站。”
随着响亮的敲门,其余三人也醒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起身。
“娘,姐,到津门了,洛姑娘也醒了?”床下传来问话。
“我醒了。”洛萤应了一声。
“成,那我稍微拉个帘子透个亮。”
和洛萤共同住在这一处二等卧车车厢的三人乃是一家子,原本是夫妻二人带着双胞胎女儿,但这卧车男女不可同厢,车僮直接把男人拉走,把原身塞了进来。
这是铁路建成以来一贯有的规矩,卧车男女分厢大防,座车倒不拘着。
既然都起了,洛萤也下了床,这时候该吃早餐,二等卧的乘客是有去餐车的资格,供应的餐点以西餐为主,挺贵。
她半拉开车厢门却并未出去,而是招手一吆喝。
“茶房——”
即将到站津门,站台上少不了各色摊贩,她使几个铜元便可让茶房帮忙代买些吃食,既免了上下车之苦,又不必提着自己的行李。
列车晃晃荡荡地终于停稳,车厢内的帘子拉开,已是天光大亮。
洛萤已去二等卧车的公共盥洗室洗漱完毕,顺窗往外看,二等卧车站台上的人不多,也没什么小贩,而同房的一家子已经一块去餐车了。
待到六点五十火车缓缓启动,洛萤已经吃起了杂面大饼,一铜元一张,外加俩五香茶叶蛋共五铜元,共给了那茶房一个银角。
这相当于花五铜元吃早饭,又给了五铜元的小费,看似花费多了,但去那餐车吃西餐,随便一个菜就要几个银角,怎么着都是这样合算。
火车过了津门,便离京城不远。
“唰——”
车厢门拉开,临时室友们已经吃完饭回归。
“洛姑娘,谢谢你帮我们看顾,给。”
扎俩辫子的姑娘递过来瓶荷兰水,洛萤没有拒绝。
她帮忙看着行李不算事儿,这荷兰汽水也不值几个钱,正好抵了。
那两个姑娘一边看着车上的《宁奉铁路旅行指南》,一边叽叽喳喳地跟洛萤闲聊。
三个小时一晃而过,茶房敲门提醒即将到站京城,车厢里都大老早收拾好了,厢门大开着。
洛萤一身小袄,提着手提箱走下站台。
双眸望去,来往人流熙攘,有僧衣道袍,有旗袍马褂,有破衣褴褛,有洋装西裤,带着一篮篮饽饽售卖的小贩,殷勤堆笑的脚夫,在头等车口腰杆笔直的警卫......
洛萤终于意识到,这里对她来说不再是后世书上的黑白照片,苍白文字。
此刻,她扎扎实实地站在这片土地之上。
“呜————”
伴随着对面站台蒸汽机车的嘶吼,硕大的汽笛喷吐蒸汽冲入云霄。
她看着眼前巨大的站牌,一笔一划的汉文与弯弯曲曲的字母交相辉映。
这里是宁朝国都,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