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辞知道这俩难伺候,但是没想到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看见萧寻绷着脸,一副谢书辞做错了天大的事的表情,也不说话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谢书辞被他看得无可奈何,心想他现在就是个小破孩嘛,自己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
于是他走上前安抚地拍了下萧寻的肩膀,说:“我重新去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萧寻抿着唇,依旧一言不发,估摸着是不大满意。
谢书辞本着小不忍则乱大谋想法,深吸一口气,说:“那你想怎么样?你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萧寻似乎就在等着他说这句话,当即点头道:“既然没有铃铛,你就不要乱跑。”
谢书辞被噎了一下,瞪他一眼,说:“我什么时候乱跑了。”
“你如果没有乱跑,你和谢安为何会各自挂着一串铃铛。”
“我……喜欢不行啊。”
萧寻似笑非笑,“行。”
和萧寻吵了两句,这件事总算是翻篇了。
正午过后,谢书辞听见窗外一片嘈杂,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看,客栈外站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七嘴八舌地在说些什么,谢书辞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可是他们的声音太杂乱,压根听不清。
“嗷!”大王跳到谢书辞腿上,扒拉着他的衣服一路爬到谢书辞肩膀上,想看看热闹,只可是屋檐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看不清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下去看看。”谢书辞将大王从肩膀上抱了下来,转头发现萧寻正坐在桌边,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谢书辞一愣,想起自己跟他承诺的事,赶紧把他也拉起来,“走走走,一起去。”
萧寻眉头一皱,“不必。”
他向来不喜欢凑热闹。
谢书辞哪里准,阴阳怪气地说:“别啊,免得你到时候又说我把你丢下。”
萧寻瞟他一眼,说:“我在窗边看着你们。”
谢书辞:“……”
他冷哼一声,说:“爱去不去!大王,我们走。”
“嗷!”大王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
谢书辞抱着大王来到大堂,发现大堂中密密麻麻站着许多的官兵,他们聚集在一起,似乎在对中间的人说些什么,谢书辞踮脚往里面看了一眼,好像是松九营几个当家的。
“客官客官,您若有事外出就走侧门吧!”店小一在后院门口喊住打算上前的谢书辞。
谢书辞抱着大王走上前,问道:“他们这是干嘛呢?”
店小一道:“客官,您有所不知,这几位当家的不喜欢军营,但凡有什么事需要请示他们,都得到咱们客栈来一趟。实不相瞒,因为这几位当家的,咱店里的客人都已经退房去住别家客栈了,就只有您和小公子还留在这儿。”
“哦。”谢书辞点了点头,又看向客栈门外,问道:“门外又在干什么呢?怎么围那么多人?”
店小一道:“哦,今早那头赤雪狼您瞧见了吧?它正守在门口呢。名字好像叫什么行、行、行……”
“行铁。”谢书辞补充道。
“对对对!就叫行铁!据说这头赤雪狼有灵智,堪比一头灵兽,一直以来随松九营的大当家征战四方,凶猛无敌。有这个机会,百姓们自然是想瞧瞧这凶猛无敌的赤雪狼长什么样子。”
”嗷!“大王不满地叫了一声,什么叫堪比灵兽?本宝宝就是货真价实的灵兽,它怎么比得上本宝宝!
感觉它不安分地想从自己怀里溜出去,谢书辞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它的脑袋,示意它别乱动。
”嗷……“可是宝宝真的很好奇嘛。
谢书辞也有点好奇这头猛兽,而且它是大王的同类,大王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同类,也应该让它见见。
“侧门在哪里?”谢书辞问道。
店小一道:“客官请随我来。”
在店小一的带领下,谢书辞抱着大王从侧门离开了客栈。
谢书辞绕了一圈,回到客栈门口,下意识往阁楼窗边看了一眼,萧寻果然就站在窗边看着谢书辞。
谢书辞朝他招了招手,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轻微点了下头。
他收回视线,带着大王挤进人群中。
“这就是号称齐国第一猛兽的行铁?”
“真的假的?怎么一点都不像,温顺得像条狗一样。”
“嗷!”大王听见这话愤怒地朝路人呲牙,可它的小奶狗形象一点震慑力都没有,路人甚至瞧它长得可爱,想伸手去揉了一下。
“嗷!”呸呸呸!本宝宝才不让你碰!
谢书辞拍了下它的脑袋,斥道:“别乱动。”
“嗷……”大王一下子就焉了,趴在谢书辞手臂上一动不动。
谢书辞脸皮厚,不管旁人的白眼,硬生生挤到了最前排,看见一条原形的赤雪狼病恹恹地趴在地上,右耳的赤色毛发也不如大王的有光泽,大概是没有修出内丹,这个年纪对一头普通赤雪狼来说,已是年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跟传说中的一点都不像,它真的是齐国第一猛兽吗?”
“或许只是松九营养的宠物吧,大家应该都知道,赤雪狼虽然是狼族里战斗能力最强的,但也是狼族里性格最为温顺的,攻击性甚至还不如一头家犬。”
“我还以为它长得多么凶猛,结果连一头家犬都不如。”
……
人群中传来不少唏嘘声,而行铁只是趴在地上专心舔自己身上的毛发,没将周围的人放在眼里,更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嗷嗷嗷!”
胡说八道!你才像狗!你全家都像狗!宝宝一口能咬死十个你!
听见大王的声音,一直没有反应的行铁终于抬起一双平静的眸子向大王看了过来。
“嗷!”看什么看!他们说的是你不是宝宝!宝宝发起威来一定让他们死翘翘。
然而行铁压根不理它,只看了它一眼,就轻描淡写地收回视线,继续舔自己的爪子。
谢书辞也觉得面前的赤雪狼过于温顺,可能是由于年迈的原因,看起来十分沧桑。
大概是见惯了大王原形的威风凛凛,谢书辞看见这样垂垂老矣的赤雪狼,谢书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它只是老了而已。”谢书辞道。
因为年纪,它身上的毛发变得没有光泽,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无法被洗去的污垢,也没什么精神,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失去攻击性的宠物。
“嗷!”大王得意洋洋地摇着尾巴,宝宝还年轻,宝宝可不会像你一样,就算以后宝宝老了也一定威风八面,让娘亲再也说不出自己是狗的话。
“嗷嗷嗷!”看在你和本宝宝是同类的份儿上,宝宝愿意收你做小弟,只要你喊宝宝一声大哥,以后宝宝一定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嗷嗷!”听见没有?宝宝跟你说话呢!
大王这小东西话特别多,又是第一次见到同类,还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没出息的同类,它不由得趾高气昂起来。
谢书辞无奈地捏了下它的狗头,说:“干嘛呢?没看见前辈不愿意搭理你吗?”
“嗷?嗷嗷!”前辈?它才不是本宝宝的前辈,宝宝比它厉害,宝宝要做它的大哥保护它,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说它是狗了!
大王嗷嗷的声音吸引了不少百姓的注意,他们不由得高声大笑起来。
“这齐国第一凶兽怎么连一条小奶狗都怕?”
“毕竟是最温顺的一个品种。”
“嗷!”
你才是狗!宝宝不是狗!是灵兽!是灵兽!
谢书辞拍了下它的脑袋,“好了,别闹。”
“嗷!”可是它好可怜啊,宝宝想保护它嘛。
就在这是,趴在地上的行铁抬起眼睛,又看向谢书辞怀里的大王。
大王也鼓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它,“嗷嗷。”
干嘛,本宝宝就是看你太废物……
“嗷——”
一直默不作声的赤雪狼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震耳发聩的吼叫声,凭空卷起一圈气浪,势如破竹般扑向谢书辞以及身后一众路人,沧桑巨大的狼嚎声仿佛唤醒了人类灵魂深处对于野兽恐惧,屋檐上飞鸟四散,夺命而逃,家犬夹住尾巴躲在狗窝里瑟瑟发抖。
明明只是一声狂妄狼嚎,却仿佛在众人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副自己野兽刨开胸膛血流如注的画面,瞬间一股凉意从足底冲向了脑袋,整条长街,顿时鸦雀无声。
就算经历过生死,再听见这声狼嚎时,依旧让谢书辞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外表看上去再温顺的野兽,骨子里依旧是野兽,人类对于它们的恐惧早在上万年前就已经根深蒂固,只是太多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逐渐让人类忘记了内心对于它们原始的恐惧。
只当有一日它们从笼子里逃出来,再次张开獠牙,人们才会感觉到,那道根深蒂固无法被抹去的恐惧。
大王呆住了,被吼懵了。
身为赤雪狼的同类,它更能够清楚直接地感受到嚎叫声的压迫感。
它从来、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么可怕的声音,不需要多威风的外形,不需要成为灵兽,只是一个吼叫声,就吓得让它双腿发软。
大王心中无法抑制地蔓延起了一层恐惧,眼泪瞬间从眼眶里飙了出来。回头扒住谢书辞的袖子就要往他怀里钻,一边钻一边发出低低的抽噎声。
“呜呜……”
吓死宝宝了……宝宝要被吓死了……
好可怕,好有气势。
在惊吓背后,是一种敬畏。
谢书辞都被声音吓了一跳,更别说大王和其他人。
谢书辞安抚地将大王搂进怀中,抚摸着它的脑袋,转头去看身边的其他人,大约是还没从叫声中缓过神来,竟然有许多人被吓得直接哭了起来。
即便回过神来,他们再看向行铁的神情已经不是方才的轻视,而是以一种恐惧又敬畏的目光。
方寻雪听见动静从门内走了出来,看见此番场景,大约明白了什么。
踩着缓慢的步子,轻轻摇晃着腰肢,走到行铁身边,抬眸看向众人,一双杏眼含情脉脉,“诸位小心些。”
其实最初得知松九营大当家的居然是个不男不女的人,许多人看待他就像看待看似温顺的行铁一般,可如今见识过行铁充满威慑力的一面,再也没有人小看这个看似阴柔无比的男子。
大家看待他的目光一如行铁一般,恐惧中带着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