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书辞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女子摇曳着身姿,缓缓走到桌边。
距离近些,女子细腻白皙的皮肤跟蛋清似的,吹弹可破,秋瞳轻描淡写扫过几人,朱唇轻启:“不知几位所为何事。”
谢书辞回过神来,不得不说,仙女姐姐确实很仙儿,且自带一种庄严的气质,见到她之后,谢书辞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上身,笑笑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和叶姐姐、小仙兰一样好看!”
他话语直白,眼神却清澈干净,不显得轻浮,反而多了几分真诚。
洛仙兰羞怯地低下头,“小辞哥哥,你别胡说。”
女子眸子微弯,一抹浅淡的笑意拂面,走到洛仙兰身后,素手挽起她的一缕长发,“公子谬赞。”
“对了,我听说叶姐姐是上一任花魁,她为什么会进入合欢宗啊?”谢书辞好奇地问。
洛仙玉敛了敛眉眼,“许是腻了这天竺城的繁花似锦,想去外面看看。”
洛仙兰解释道:“小辞哥哥,你有所不知,像姐姐这样的花魁,是不能离开天竺城半步的。”
“哦。”谢书辞了然地点头,“叶姐姐那样英姿飒爽的人,肯定不会拘泥于一个地方。”
“啊,对了,姐姐,我叫谢书辞,这位是我弟弟叫谢安,它是大王。”
“嗷!”
大王朝洛仙玉吐了吐舌头,殷勤地吠了一声。
谢安则绷着唇线,不太在意地低着头。
洛仙玉微微颔首,目光在谢安身上停了一下,旋即又移开,对谢书辞道:“谢公子,可是有长萱赠予的令牌?可否借来一看。”
“可以啊。”谢书辞从怀里把令牌拿出来,递到洛仙玉手中。
洛仙玉接过令牌,看着上面斑驳的色彩,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似是惦念一般,摩挲着令牌表面,叹道:“的确是长萱的东西,我与她多年未见,她如今可好?”
“嗯!叶姐姐现在是合欢宗的长老。”
“可否与我讲讲你与她如何相识。”洛仙玉在桌旁坐了下来,美目注视着谢书辞,兴许是提起了叶长萱,她看起来温和了许多。
“好啊!我先喝口水,我和叶姐姐相识以后发生了好多事,我全都告诉你。”
虽说谢书辞发现见到洛仙玉并没能纠正自己的想法,但他还是很乐意跟美人姐姐多说几句话交交朋友。
谢安垂眸坐在他身边,许是听见谢书辞兴致勃勃的语气,他唇角下压,抚摸大王毛发的手停顿下来,虚虚地悬在大王脖子上。
大王敏锐地察觉到他不悦的情绪,非常识时务地趴在他腿上一动不动,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嗷!”
大王本来打算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置身事外,因为它不仅打不过这个人类,跌跌还不让自己凶他,谁知这人类忽然在它肚子上捏了一把,大王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谢安道:“它饿了。”
大王:“……”
“饿了?”谢书辞即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将大王从他怀里抱了出来,“一刻钟前才吃过东西,你又饿了?”
大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谢书辞,又看了看谢安,“嗷?”
宝宝也不知道吖,宝宝可能是饿了吧。
谢安道:“它是狼,食量比一般狗大。”
大王:“嗷!”
我呸!现在知道宝宝是狼了?!
谢书辞一想觉得有道理,大王不仅是狼,还是狼妖,食量肯定比较大,于是他问道:“这里有吃的东西吗?”
洛仙玉二人还未回答,谢安便道:“来时我看到一家肉铺。”
闻言,谢书辞诧异地看向谢安,其他两人也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谢安双目无神,不难看出他是个瞎子。
谢书辞挑起眉头,“……看?”
谢安一愣,随后面不改色地说:“闻。”
谢书辞:“……”
他狐疑地看了谢安一眼,总感觉后者有点怪怪的。
谢安气定神闲,任由他看着。
半晌,谢书辞没看出什么端倪,于是回头晃了晃大王,问道:“想吃肉吗?”
“嗷?”
大王看了谢安一眼,宝宝可以说不想吗?
谢安唇角下压。
“嗷。”
明白了,宝宝不可以。
“嗷嗷!”大王点了点头,你旁边这个人类说窝想次肉。
许是见大王聪明伶俐,洛仙玉问道:“可以碰一下吗。”
“啊?可以啊。”谢书辞点头道,“可以摸它的脖子,它比较喜欢。”
洛仙玉点了下头,伸手轻轻搭在大王的脖颈上,美人姐姐身上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动作轻柔,大王享受地蹭了几下。
“它是一头赤雪狼,是我在龙牙秘境里捡的,特别听话,就是有点话唠,最喜欢跟人家抱抱贴贴。”
大王蹭着蹭着,忽然发现跌跌身边的人类的脸色越来越沉,嘴角绷得越来越紧,它脖子一下僵住了,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赶紧扒拉着跌跌的袖子,离这个香香的美人姐姐远一点。
“嗷!嗷!”
快带宝宝走!
见状,洛仙玉淡淡将手收了回去,“它应该饿了,带它去吃点东西吧……咳!”
话音未落,洛仙玉柳眉一皱,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用手帕捂住唇,重重地咳了几声。
“姐姐!”洛仙兰忙倒了杯水,给她顺了顺气,皱着眉头,语气担忧道:“姐姐,你都咳了半月有余,为何还不见好转?”
谢书辞一怔,抬头看去,忽然发现洛仙玉抵在唇边的白手帕已经被鲜血浸透。
他心中一惊,“你……”
“我没事。”洛仙玉却在他开口之前将他打断。
她缓了口气,用手帕将嘴边的鲜血擦拭干净,转而目不转睛地看着谢书辞,重复道:“谢公子,我没事。”
谢书辞眉头微皱,却没有再说下去。
洛仙兰却对手帕上的鲜血一无所知,“姐姐,手帕湿了?”
洛仙玉不紧不慢地将染血的手帕叠起来,攥在掌心,狂咳后脸颊带着一抹绯红,淡淡道:“我一会扔了便是。”
“姐姐,你到底有没有看过大夫?怎会咳这么久。”洛仙兰面上仍然挥不去担忧。
洛仙玉点头:“不过是普通风寒,喝几副药便可。”
“姐姐……”
“仙兰,看看姐姐今日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小仙兰话还没说完,就被洛仙玉打断了。
她脸上褪去那抹绯红,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可洛仙兰连最鲜艳的红色都分辨不出,怎么看得见她脸色细微的变化呢。
“快看看。”洛仙玉拉起她的手,催促道。
洛仙兰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她哪里看得见颜色,不过随便猜一个罢了。
“朱色?”
洛仙玉摇了摇头,“紫色。”
她执起一片袖口,拉起小仙兰的手,轻轻放置在袖口边,“紫色,是鸢尾花的颜色,也是彩虹的最后一道颜色,它看上去沉稳端庄厚重,紫气东来,它也同样代表着祥瑞和贵气。”
“紫色……”小仙兰摩挲着她的袖口,迷茫地喃喃道。
“嗯。”洛仙玉颔首,随后看向谢书辞二人,在对上谢书辞复杂的视线时,她垂眸抿了抿唇,道:“仙兰,既然二位是长萱的朋友,这两日你便带他们在城中转转,不可怠慢。”
小仙兰点了点头,“仙兰明白。”
“几位,请吧。”
谢书辞三人一犬离开了房间。
路上,谢书辞心事重重地低着头,谢安抱着大王行走在他左侧,小仙兰则一脸迷茫地看着藤蔓上盛开的那一片鸢尾花。
紫色,鸢尾花,彩虹的最后一道颜色,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她好想知道啊。
她想知道姐姐每天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也想知道眼前的花是什么颜色,更想知道天空的颜色,世间万物的颜色。
谢书辞低头看了看身边神情怔忡的小仙兰,目光逐渐复杂了起来。
咳血或许不是什么大病,但连续咳半月,而且还藏着掖着不让小仙兰知道,这病恐怕只大不小。
可她明显不想让小仙兰担心,谢书辞也不敢多说。
他只是觉得很无奈,倘若有一天洛仙玉出了什么事,小仙兰那时才知道,姐姐每每都咳出了鲜血,她明明眼睁睁看着,却对此一概不知,届时,她该有多难过啊。
不行,他得找个机会问问清楚,洛仙玉是不是生病了。
“在想什么。”
谢书辞鲜少有不说话的时候,通常是心情不好,才会一言不发。
看着小仙兰在一旁陪大王吃肉,谢书辞实在有点憋不住,叹息道:“刚才,洛仙玉咳血了,脸色也不好,可能是生病了。”
谢安抿唇,语气微不可查地沉了些,“你在担心她?”
谢书辞没发现谢安语气生硬,脑袋里还是方才洛仙玉手帕染血的画面。
“而且我感觉不是小病。”
“她的死活,与你无关。”谢安冷声道。
听到他的话,谢书辞愣了下来。
其实,楚归意的话他听进去了。
他知道楚归意不会骗他,也不屑骗他,就算他自己,偶尔也能从谢安身上察觉到不对劲,那是一种距离感。
谢安时而就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让谢书辞分不清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可冥冥之中,谢书辞总是下意识地把那些不对劲的念头压了下来。
就比如在墓穴里小瞎子为何几次三番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再比如拿到乾坤镜之后,甬道里忽然出现的脚步声,谢书辞后来回忆了一下,当时,他隐约听到了铃铛的声音,虽然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仔细想来,谢安许多行为都和平时在谢书辞面前的他不一样。
但是谢书辞无法肯定,这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他最近脑子非常乱,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疯了,所以他不敢轻易下定论。
谢书辞沉默地低下头,但是他又不喜欢和小瞎子无话可说的氛围,昨晚他已经煎熬了一晚上,见到洛仙玉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态并没有任何变化,他甚至想摆烂,爱怎么样怎么样,脑子里想归想,自己永远不付诸行动不就得了?
谢书辞低下头,闷闷不乐地踢了踢谢安的白靴,嘟囔道:“那我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嘛。”
谢书辞牵了牵他的袖子,“你看,要是以后她出了什么事,小仙兰得多难过啊。”
他声色低落,神情惆怅。
谢安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而且啊,她要是红颜薄命,那可就是全天下的损失。”
谢安:“……”
“你不是一直想见她吗,如今见到了,感觉如何?”谢安问道。
“漂亮、名副其实,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触,和小仙兰挺像的。”
谢安长睫微抬,问:“不喜欢?”“喜欢”这两个字,落在耳边让谢书辞耳根微微发烫,他忙不迭地摇头,想把这两个字摇得离自己远一点,“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真男人从不被情情爱爱所束缚!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为情所困实乃愚蠢’,我决定将它作为我的人生格言,我要封心锁爱,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百姓!”
谢安听完他的一串话,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谢书辞却不给他再开口机会,一个箭步蹿到小仙兰身边,陪她一起看狗子吃肉。
谢安站在两人身后,神情若有所思。
一天下来,谢书辞和小仙兰玩得很是开心,渐渐地就把那些烦恼忘记了。
傍晚,与小仙兰分别后,谢书辞几人回到客栈。
走到房门前,谢安停下脚步似要说什么,谢书辞向他挥了挥手,“早点休息,明天跟小仙兰约好了去玩。”
说完,他就抱着大王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回了房间。
谢安看着紧闭房门,听着狗子欢快的叫声,暗自磨了磨牙。
或许是发现见到天下第一美人都纠正不了自己越来越歪的思想,谢书辞决定摆烂以后,他的心情却比这几天要轻松许多,反正只要他不付诸行动,稍微保持一点距离,即使有时候在脑子里想想也不犯法,更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所以嘛,这有什么可烦恼的!
于是谢书辞抱着大王饱饱地睡了一觉。
翌日一早,在榻上蹦来蹦去的大王吵醒了谢书辞。
谢书辞眼睛还没睁开,手就先将大王推到了一边。
“嗷!”大王趴在榻边摇了摇尾巴。
谢书辞伸了个懒腰,含糊道:“你丫的,昨晚老是动来动去。”
“嗷?”
跌跌你胡说。
谢书辞拍了它一下,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同时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大亮。
他嘀咕道:“小瞎子今儿怎么起得这么晚。”
以往大部分时间谢安都醒的比他早,可能昨天在外面走了一天,把他累着了。
谢书辞没想太多,让店小二送来热水洗漱后,神清气爽地抱着大王出了房间,敲了敲谢安的房门。
“小瞎子,醒了吗?”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