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怀头疼欲裂地醒过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一点半。
他四肢发软,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正想出声喊人,就是一转头对上一双暗沉的眼瞳,深邃的眼睛里面像是有烈火在燃烧。
容怀下意识觉得不妙,一股倒头继续昏睡的冲动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终于是睡醒了?”易炽也没给他装睡的机会,“你昨天晕过去了,自己可还有印象?”
“是吗,”容怀揉揉太阳穴,虚弱地问:“我晕过去了?”
见他现在还在装傻,易炽冷笑一声,“你晕了一天一夜,不想知道晕倒的原因吗?”
容怀摇了摇头,白皙小半张脸挨着易炽的手臂,轻抿着嘴不说话。
易炽看着他,笑了一声说:“医生说你樱桃食用过量,胃酸分泌过多,所以导致急性胃溃疡,胃里大量出血,再晚送来一点,下一步就是要切胃。”
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易炽只觉荒唐,容怀是个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了,他想过容怀可能是身体有什么隐疾,往好了想或者是低血压低血糖,却万万没想到是贪食。
容怀说:“已经切了吗?”
“没切。”易炽捏住他的后颈,迫使容怀抬头看着他,“我每日在办公室里给你洗的樱桃都是定量的,十分好奇你是如何食用过量,于是去查了一眼家里的监控,你猜猜看我发现了什么?”
容怀:“什么?”
“你竟然将家里冰柜中的樱桃趁着我每天洗澡的功夫偷吃的一干二净。”易炽说:“你是觉得我看不住你了,是吗?”
容怀辩解说:“是你让我发觉自己的喜好,鼓励我找寻真正自我的爱好,这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易炽:“是我说的,可即便是爱好,你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容怀:“可我就从来没有阻止你喝酒。”
……
系统听着他们两你一言我一语,你来我往,为个吃樱桃的事拌嘴吵架,想起之前那些夺天地造化的气运之子,都从没有这样重视的待遇,莫名从心里涌上一股凄凉,但又觉得莫名好笑。
容怀说:“所谓爱好本身就是不能抑制的,能抑制的算什么爱好?”
“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能狡辩的人,”易炽说着,把容怀往被窝里一塞:“你还是给我继续躺着吧。”
“我渴了,而且还想洗澡。”容怀却抓着他的袖子说。
“那你坐着别动。”
易炽给他倒了杯水,又到浴室里去放水,容怀住的是医院里的豪华套间,从病床到浴缸一应俱全,易炽知道他有洁癖的毛病,所以将浴缸清理了两遍,才把里面放满热水,然后试了试温度,这才抱着他放进去。
易炽的本意是让他冲个身子就差不多了,可容怀有轻微洁癖:“头发也要洗一洗。”
“你现在不能受凉……”易炽话还没说完,容怀就一头把脑袋埋进了浴缸里,这下反正都已经潮了,洗和不洗没有任何区别。
易炽额头上青筋直跳,容怀望着他黑沉不善的面孔,捋了一把头发,“我刚才其实只是想洗个脸,没想到……”
这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又添了一把薪火。
“你说这话,觉得我会信吗?”易炽气极反笑,“接下来你给我好好坐着别动,后面的都我来。”
容怀果然老老实实不再动作,任由易炽帮他清洗干净,然后用毛巾擦干身体抱回床上,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床边,易炽找了一个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暖风呼呼作响,容怀被吹得浑身暖洋洋的,下意识往后倒在易炽的胸膛上,他拿脸颊蹭了蹭易炽的肩膀:“之前我教你用吹风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你现在已经很会吹头发了呢?”
易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看你真的是脑子烧糊涂了。”
系统却知道容怀说的是当初在校园宿舍里,那时候容怀曾经手把手教过易炽用吹风机,一晃过了这么多年,之前的事情容怀还记忆犹新。
“你就当我说了胡话吧……”由于之前吃了治疗胃溃疡的药物,嗜睡的副作用逐渐反馈上来,容怀靠在易炽肩头,闭上眼睛轻轻地说。
系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两人记忆只有宿主记得,表面没有表现出来,心里一定也很不好受吧。
它虽然只是一个机器,但这个时候它却仿佛能感受到那种心酸和无奈。
如果易炽也能想起来……
——
在容怀这里受到过刺激之后,林舒对容怀产生了生理性的恐惧,她再没来找过容怀。何芳蓉倒是不死心的又来找过几次,却屡屡被拒追逐门外,久而久之也不再来了。
两个月后,为了养活何芳蓉和林俊辉,还有偿还贷款,林舒只得重操就业,拾起老本行,但她生过孩子之后身材已经远不如之前那样容易保持了,当野模每天累的半死,还赚不了两个钱,于是她渐渐走上了应招女郎的道路,靠着卖笑和陪老板们上床过日子。
每天在外面疲于奔命回来还要喂奶,换尿布,哄孩子,短短一两年就像老了十几岁。
何芳蓉年龄大,大字不识一个,还跛了一条腿,更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只能在外面拾拾破烂儿,捡个瓶子。
林俊辉最终还是辍学在家,每天宅在家打游戏,但家里还有个吱哇乱叫的小孩儿,游戏如果赢了还好,输了之后他时不时都会掐孩子泄愤,林舒偶尔也会发现孩子身上青青紫紫的皮肤,问林俊辉:“她身上怎么会这个样子?”
何芳蓉重男轻女,对于这个孙女根本没有丝毫的好感,所以根本毫不关心,林俊辉更是不耐烦:“我怎么知道?”
久而久之,他养成了一输游戏就去折磨小孩子的习惯,孩子越哭,他越兴奋,时间一长,婴儿逐渐不哭不闹,神情呆滞,对周围人触碰她或者和她说话都毫无反应。
林舒这个时候才发现不对,连忙带着孩子去医院,结果医生告诉她孩子得了自闭症。
林舒这才终于肯面对事实,面对自己弟弟对自己孩子虐待的事实,她一怒之下带着孩子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庭。
林舒离开之后,林俊辉彻底失去了经济来源,交不起房租,很快就沦为了街头混混,时不时被请到警察局去喝茶,每次关了十天半个月又放出来,然后又去小偷小摸,一辈子都没讨上老婆,穷困潦倒。
两个孩子都离开了自己,何芳蓉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老家,却发现在网络媒体如此发达的时代,他们家的事情早已经在村上镇里传的人尽皆知,她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唾弃不已,回到老房子,因为当年没有拿出那二十五万,水泥房子就盖了一半,老伴儿就住在漏雨的房子里面等着她。何芳蓉这个时候终于留下了悔恨的眼泪。
她原来以为自己宠爱的孩子,儿子会是她一辈子的依靠,但正是源于她的偏心,女儿反而彻底和她离了婚,现在人到晚年,终于还成了孤家寡人。
“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她拍着自己的大腿,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