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燃出门打听情况,半个时辰后才回到书房,面上任旧没有任何表情,容怀见他唇焦舌燥,倒一杯清茶递给他:“润润嗓子。”
霍燃受宠若惊,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甜意,他不舍得喝这杯茶,就装模作样小口啜饮:“谢小公子。”
他甚至得寸进尺得想容怀是不是对他也点感觉的,即使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只要有这样的想法,就足以让他口舌生津。
容怀轻轻咳嗽两声,霍燃立即关切地询问:“小公子伤风了?”
“只是嗓子有些不舒服。”容怀没放在心上。
待霍燃润了口唇,他问:“方才那女人为何在外哭嚎?”
“是村头那寡妇,”霍燃回道:“她昨夜与邻人私会,回到家后发现儿子死在地上,正抱着儿子哭着让里长找大夫,大夫如何医治死人?里长断然拒绝,她便在村口撒泼哭闹。”
容怀低下眉眼,嗓音低沉地道:“原是这样……”
霍燃见他这般模样,心一揪一揪得疼,赶紧安慰道:“小公子不必伤感,人各有命生死在天,小公子不要为她悲伤。”
系统:……
他看得清清楚楚,容怀这哪是伤感,分明就是借着低头掩饰嘴角的笑意。
系统觉得脊背发凉:“宿主为什么那个寡妇的儿子活得好好的,忽然之间就死了呀?”
“流寇山匪最爱光顾的就是没有男丁的家庭,”容怀淡淡道:“这户应该也被他们盯了很久,但仙居县村民互相扶持帮助,邻里关系融洽,他们恐怕也找不到好的下手时机,那天田梗上我挑破那寡妇的真面目,这些村民心存芥蒂,恐怕也会不像以前那样对她家多加看顾。”
系统:“……宿主明明说不会对她家出手的。”
容怀轻笑:“我动手了吗?”
系统:……好像真没有。
宿主只是说了几句话,流寇山匪如果找上寡妇一家当然正中下怀,就是流寇山匪不招找上门,宿主也没什么损失。
容怀和霍燃又下了一局棋,遂遣人将棋盘收起,霍燃险些将手里的茶杯打碎,不知所措地跪下去:“小公子,是奴下得不好么?奴会用心认真……”
容怀打断他的话:“同我出去走走罢。”
霍燃这才将心咽回肚子里,他垂着手跟在容怀身后,往后院走去。
后院毗邻禽鸟苑,是原主侍花弄草的地方,豢养着各类品种的珍奇花草,此时正值春季,竞相绽放,满院芳香,仆役们也尤爱此处。
容怀走过雕梁画栋的走廊,所过之处仆从跪了一地,他隔着栅栏眺望这些奇珍异草,走动间衣摆都沾染了馥郁的花香。
霍燃的目光却未曾旁落,长久地凝视着前方纤细的背影,亦步亦趋紧紧跟在身后。
后院假山旁搭建着一方石桥,桥下淌过许多色彩斑斓的花鲤,因为被圈养的久了,竟还会跳出水面向人讨食。
容怀站在桥上,手里抓了一把碎米往下抛,花鲤便蜂拥而至,在他面前涌动跳跃,“倒都挺精神的。”
溪水很长,霍燃从另一头将花鲤往容怀那赶,“扑通扑通”声此起彼伏,他专注地看着容怀嘴角勾起的轻笑,因此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抹弱柳般的身影跌入溪水。
溅起丈高的水花,淋在容怀衣摆上,他下意识蹙起眉头,霍燃立即冲过来:“小公子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
容怀摇摇头,当他看见跌入溪水里的人是谁时,便挑起了眉梢,柳灵芝楚楚可怜抱着双臂坐在溪水里,一身狼狈,旁边还站着两个不知所错的杂役。
容怀掸了掸衣摆,问:“这又是在闹哪一出?”
杂役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小公子明鉴,奴只是想向柳姑娘讨回借的银子罢了,柳姑娘说好三月份还,眼看着现在都快五月份了,我们一提这事,柳姑娘就往溪水里跳。”
容怀问柳灵芝:“你问他们借了银子?”
柳灵芝眼眸含泪道:“年前我才知道母亲在家里病重,幺弟年幼,父亲全靠耕地为生掏不出钱给母亲看病,我这才借了些银子。”
短短一句话就勾勒出苦命却始终不肯向命运屈服,如蒲柳般坚韧的弱女子形象,柳灵芝边哭诉,边拿眼神去霍燃,希望能引起对方的共鸣,毕竟霍燃这种家里有个残疾的父亲,应该更能体会她的心情。
但霍燃却注视着容怀的侧脸,连个眼白都没给她。
柳灵芝简直要被气死了,为了今天这一出她筹划了好久,以确保水花溅在身上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美感。
尤其是现在还没到夏天,溪水还是冰凉的,她一个弱女子坐在水里,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