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个冬季的艰苦日子,草原部落就算再畏惧北京,为了能活下去,也必须南下牧马牧羊。
北上?残元北归草原后惧怕大明,一直在偏北的地方驻扎。所以偏北的放牧好地方已经落入鞑靼贵族手中,小部落若是北上,只会被吞并。若非到生死存亡关头,他们不愿意北上。
即使是已经被朱文正驱赶到北方给鞑靼添麻烦的小部落,在开春的时候仍旧悄悄南下,以恢复部落人口。
所以朱文正这一路沿河而上肯定有收获,支撑到他打到捕鱼儿海不难。
“食物他自己解决,那武器呢?”朱标道,“只抢掠草原部落的武器,不够他们用。”
李文忠迟疑了一下,问道:“标儿,我们去清点一下弹药库?”
朱标眼皮子狠狠一跳:“你的意思是,正哥偷偷把燧发枪和弹药搬走了许多?”
李文忠道:“是他会做的事。刀剑棍棒和弓箭等武器不好带,但弹药和燧发枪较为轻巧,他可能带足了量。他又在草原劫掠多次,在草原上恶名远扬。可能一看到他的旗帜,牧民们就丢下牛羊逃了,抵抗意识很弱。”
李文忠停顿了一下,嘴角微抽道:“不一定是逃了。去年年底的时候,朱文正把牧民和牛羊都带了回来。那些牧民被朱文正抢了牛羊和武器没有活路,就自愿跟随朱文正,要成为大明的百姓,为大明牧马牧羊。”
朱标按压了一下太阳穴,干巴巴道:“如果我处于正哥的位置,我会杀掉部落贵族,然后驱赶牧民和牛羊不紧不慢沿着河流,朝着捕鱼儿海前进。一路搜寻牧民部落,一路行军。”
李文忠眉头紧皱,道:“如果是我,我会穿上死了的部落贵族的衣服,假装自己是投奔残元的草原部落。草原部落彼此交流很少,特别是一些小部落,几乎绕着蒙古大贵族走。我完全可以冒充他们。”
朱标道:“我们俩想得到的事,正哥肯定也能想到。他又有熟知草原和鞑靼习性的张玉辅佐,可能在到达捕鱼儿海,见到残元皇室之前都不用我们担心。”
朱棣疑惑:“可是大哥,他不是要赶时间去打残元的皇帝吗?这样慢悠悠地走,他不怕人跑了?”
朱标道:“残元的朝廷因为皇帝病重才停留到一处。老皇帝病重,皇位面临更替,肯定会动荡一段时间。这段时日,如果残元朝廷没有发现大明军队进攻的消息,就不会迁徙。正哥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出发,应该也考虑到了这件事。”
朱棣挠挠头上的小揪揪:“大哥的意思是,如果堂哥扮做草原小部落的贵族去投奔残元,就不会引起他们注意?但他们有三万骑兵啊,哪个小部落有三万骑兵?”
朱樉抱着手臂道:“分开不就成了?分成几路前进。草原上又不只有一条河。”
朱棡咋舌:“不仅孤军深入,还分兵而行?正哥真是艺高人胆大。”
朱橚瘪嘴:“正哥只是仗着有大哥帮他收拾善后吧?”
朱标闻言,又按压了一下太阳穴。
当然!朱文正考虑了一切,自然会把朱标和李文忠都考虑进去。
“朱文正经常拉着军队去草原上游荡,短时间内他不回来,不会引起北京附近蒙古人的探子主意。”朱标心道,虽然是无心插柳,但正哥造成了“狼来
了”的既定现实,“忠哥,你率军向东北行进。我筹集后勤物资,你接受皇上的命令,将去打东北。”
李文忠有些犹豫:“朱文正已经无诏出兵,我再去……”
朱标摇头:“季泽说得对。燕王身为藩王,只要是向草原出兵,就可以不用朝廷下令。我和你都算是燕王的下属,自然也有这个权力。只要我们获胜,哪怕只是小胜,正哥和我们此番军事行动就没错!”
李文忠动摇的心智坚定下来,道:“我知道了,我这就整兵出发。但是标儿,你真的凑得出来那么多后勤物资吗?”
朱标咬咬牙,道:“把北直隶的库房清空,能!”
李文忠立刻道:“标儿,把库房清空了,如果有天灾,你要如何赈济?靠江南?江南现在已经在支持云贵开垦,和赈济山东遭遇倭寇的百姓,恐怕没有余力!”
朱标深呼吸了几下,收起所有表情,漠然道:“只要你们能赢,我就有办法。”
李文忠道:“标儿,别给你忠哥卖关子,你不说什么办法,我就不出兵。我宁愿朱文正灰溜溜地逃回来,也不会让你出事。如果北直隶生乱,你该如何是好?”
朱文正作死朱文正自己背锅,北直隶如果生乱,对太子归位后的威信将是极大的打击!
朱标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北直隶没有粮食,但高丽有粮食,西方也有粮食。残元的皇室运走了许多珍宝,草原部落贵族更是对金银珠宝极其热衷。你们若获胜,我就会扣下战利品,出海换粮食。”
朱樉立刻道:“大哥!我们扣下战利品,皇帝那里怎么交代?!”
朱标道:“写折子借就是了。只要给我一两年的时间,我就能把欠条还清。放心,我心中有数。”
朱标的四个弟弟仍旧担心,李文忠已经不担心了。
他知道,朱标不需要打这个欠条。别说打完残元皇室的战利品,其他任何自己兄弟三人打下来的战利品给朱标分配,义父都不会吝啬。
再说了,战利品如果上缴给朝廷,层层吃回扣,留到国库中的不知道能剩下多少。就算能全数进入国库,李文忠也不相信户部那群人赚钱买粮的本事能比得过标儿。
“你心中有数,我就放心去找朱文正了。”李文忠咬牙道,“然后狠狠地踢他的屁股!”
朱标嘴角微抽。
狠狠踢他的屁股……忠哥被正哥气出了后世翻译腔了。
做好决定之后,朱标开始调集物资,李文忠准备“去东北打仗”。
朱标的行动效率非常快,再加上在他的经营下,北京的民心很雄厚,朱标在短短五日内,就凑齐了粮食和武器后勤。
做戏做全套。朱标没有禀奏南京,对其他官员都是一副是“南京下旨,不是我们自己去”的态度,还穿着官服送李文忠离开。
他对外宣称,朱文正的兵劫掠草原回来后,也会直接去东北。南京下旨,今年要以北直隶为跳板,打下东北。
“南方已经完全平定,除了草原和北漠,就只剩下东北!东北又和高丽比邻,高丽首鼠两端,大明要给他一个好看。”朱标对其他人如此说,他们都信了。
这话从逻辑上来说,确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军和后勤部队出发,朱标回到官邸的时候,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
他呆坐在椅子上发了许久的愣,才拿起笔,开始给南京写信。
先不说南京接到了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在草原上的朱文正确实如朱标和李文忠两人推测的那样,不仅沿着河流到处找小部落牧民打劫,还在打劫后扮做了蒙古人,一边放牧一边打劫一边朝着北方行进。
朱文正一口蒙语十分流利,再加上他身上的莽汉气质,和脖子、手臂上挂
满了的金银珠宝,一看就是妥妥的蒙古贵族,如假包换。
张玉都忍不住道:“燕王,你现在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蒙古贵族的聚会,都不会有人怀疑你的身份。”
朱文正把玩着一方蒙古贵族的身份金牌,呲牙笑道:“有金牌在手,谁敢说我不是?”
大元皇帝弃大都北逃的时候逃得很慌张,留下了许多东西。
朱标将所有物品整理,将一些有可能用得上的东西都留了下来,比如代表某些蒙古贵族身份的标志牌。
这个标志牌应该是某个跟随皇帝北逃的蒙古贵族急匆匆留下。虽然那个贵族可能死了,也可能在残元朝廷中,但这个姓氏的蒙古贵族可不止有他一个人。
蒙古贵族也生得很多,许多庶子都领了一队牧民,自行寻找放牧地点。
朱标研究蒙古大姓和族谱的时候,朱文正被迫跟着朱标学习。朱标说,这些打仗的时候都能用上。
朱文正当时说“我不信”,现在他真用上了。
“我大明燕王得知大元皇帝所在,特意带着牧民、牛羊和勇猛的骑兵投奔,他怎么也该也封我一个大王当当吧?”朱文正抛着金牌,笑道,“就封为我为蒙古王好了。”
张玉嘴角一抽,不知道怎么回答。
朱文正的老下属薛显则立刻道:“那当然,不是蒙古王,怎么配得上燕王的身份?不过燕王啊,我们真的要分兵吗?孤军深入我就够没底了,还分兵……”
朱文正懒洋洋道:“我们是蒙古人,是部落贵族,又不是大明去打残元,什么分兵?哪来的兵?薛显啊,你的蒙古话说得不好,记得装好汉人奴隶。”
薛显:“……”我他妈就是不想装奴隶啊!
但燕王都下令了,他能怎么办法,他只能憋屈道:“我知道。不会坏了燕王大事。”
张玉仍旧不解:“燕王,我们真的要直捣龙庭吗?就算我们赢了,但知省说要留着残元和瓦剌狗咬狗,我们会不会破坏知省的计策?”
朱文正摇头:“不会。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标儿。蒸汽发动机出现后,标儿就已经不把草原放在眼里。他现在需要一个较为平稳的环境制造更多的蒸汽发动机,将蒸汽发动机用于……嗯,民用。只要残元势力未灭,朝廷绝不会允许他把蒸汽发动机用在百姓身上。”
朱文正把金牌收起来,伸了个懒腰:“标儿心软,不会要求主动出征,我这个当哥哥的,要急弟弟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