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什么道不同!”
鸿钧的平和未曾维持太久,元始便敛着眉轻笑起来,话里是让道祖都开始凝眉的狂傲。
“她修的是我阐教的道,拜的是我这个师父,识海交融之时我们交换本息,怎么可能道不同?”
元始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压抑到极致跟鸿钧分说。
“初识她时,她遇到的是我。”
“求救的是我,救了她的是我,为她报仇的也是我。”
若非如此,他不会这么执拗。
只差一步。
仅仅还差一步啊。
那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昔日在昆仑山脚下,被挖去双眼,身受重伤,满身血迹,依旧坚持的未曾倒下,等感受到他们的气息才摇摇欲坠,只能抓住的衣摆,是他的。
通天往昆仑山上捡了一直乌龟,还向他分说昔日婚礼之时妖族大能们的原型,元始厌烦又要看顾通天少往昆仑山之上捡这些湿生卵化之辈,便守着老子闭关之前的嘱托,耐着性子陪他下山。
刚才昆仑,匆匆落下的身影带着遍体沉疴倒在了他的面前,那细若梅骨的手指紧紧攥了他的衣摆。
皎洁不染尘的衣摆上染了血色,那一刻元始来不及厌恶脏污,也来不及细想一个充满着妖族混浊之气的妖竟敢靠近他的面前。
他只来得及将俯下身,听她已经不能连贯的细语说道:“求求你,救救我。”
在她倒在草地上的前一瞬,他比意识更快一步的伸手将她环住在怀中。
那一刻开始,遍身的污渍他都已经未曾放在心上。
“这......这是谁做的,这简直有违道义。”
洪荒杀归杀,吃归吃,这都不会管。
可一看这个样子,挖去双眼,身上便是伤口,估计还割了肉,这简直就是虐杀。
不为了仇怨,不为了饱腹,单单为了一时快感。
这样的伤口,让通天见了,都觉得胆寒。
元始无暇理会通天,将人打横抱在怀中,那一双满眼都是冰寒的眼眸有化不开的风霜,他难得的同意通天说的话:“如此猖狂之徒,绝对不能让他生活在昆仑。”
追兵很快就到,元始带着通天为用多少力就将他们尽数剿灭,而闻讯感到的几个祖巫想要生气却又不知究竟哪里惹了三清,元始也只能作罢。
回到了昆仑,他用直觉来行动,松开了那紧紧抓住他衣料的手,话里轻柔,安抚说道:“我为你去拿丹药。”
他不修此道,只能勉强护她一息,若要救治,还要大兄。
那时候他还不懂,为何这个生灵一出现开始就丢了他所有的质疑,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他的全部眼神,她的稀碎痛苦和迷茫连轻微颤抖都能把控他的所有理智。
通天在一旁抓耳挠腮:“二哥,你瞧她放不开你的衣袖,要不我去寻大哥的丹药吧。”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其中代表的意义,做出了第一个让他后来辗转反侧一直反复品尝苦涩的回答:“罢了,你冒冒失失,认大兄的药都认不全,还是我去吧。”
“你多看着她。”
这一看,等他回来的时候,紧紧握住不放的衣袖就成了通天的。
通天见他来,笑的没心没肺:“二哥,她已经答应做我的弟子了,她可以留在昆仑吗?”
手中的丹药没了意义,那一刻对她出身的理智才到了他的脑海,元始那时候看着容白,等着半昏迷的她说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怎么也没有等到。
手中的丹药给了匆匆赶来的多宝,他离开闭关。
自认昆仑之中的妖又多了起来,他躲起来也清净,也未曾如同往常一般反驳。
等到他闭关出来,她已经好了起来,会甜甜的跟着通天面前叫师父,已经成了昆仑山的一霸。
只见了他,崩成一条线的喊他:“二师伯。”
等到他说“免礼”就如蒙大赦一般逃离。
他讨厌她许久没有良心,又在她面前斟词酌句到不知该要说些什么,后来他之一将一切回正轨,现在才有人来告诉他“道不同”?
现如今他明白了,正是他闭关的时机,容白被他的父母遮掩了天机,也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们就不会有现在的结局。
可不论如何修正,过去他总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通天也是,这让他怎么甘心。
“从来没有道不同,她一开始就该是我的。”
他恨她没有良心这么多年,他爱她眼中只有她一个,单单出现在她面前他就已经演练了无数遍,凭什么说他们道不同,凭什么记得的、被遗忘的、被无关紧要的,就只有他一个?
元始的声音清冷寒峻,瑶瑶昆仑山上的浩雪未曾有他半分寒冷,鸿钧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道人,摇摇头阖上眼眸。
“罢罢罢。”
终究,元始和通天不一样。
天道不能制止,他也不能拘禁元始。
一念之差,最怕的,便是这一念。
......
元始从记忆之中抽离,看着现在身形虚弱的容白,抽动了一下嘴角。
“你的身世。”
“你应该有所察觉。”
元始身上还有着圣人该有的仪态,仙雾缭绕,诸天云庆,身上流光翻转,如真似幻。
他的身上是纤长不染的白云织就的衣料,宽大的衣袍有遮天盖月之势,白发皎洁,让旁人一眼便开始自惭形愧,不敢靠近。
容白眨了眨眼睛。
她确实有所察觉。
但那些猜测离得她太远,仿佛传说之中的人物来到她的面前亲口告诉她这个事实一般荒诞。
但她有知晓,是真的。
元始从来不屑说谎。
那她的父母,是因为爱她,才会将她交给师父吗?
那在她记忆之中让她每每都觉得疼的兽族......不是什么兽族,也不是因为兔族染了什么敌人,而是因为巫妖之战吗?
也正是因为这样,方才她遇见的那一只巫才会见到她的时候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是不敢相信她还没有死。
也是不敢相信她的眼睛竟然还在,对吗?
可如果她的父母真的爱她,又为什么会让她被巫族抓住,甚至还不是祖巫下场?
容白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出了口,回神之时才发现已经到了昆仑山,她在元始的怀中依偎,自然而随性。
“他们......”
元始似乎对于这些感情总是比常人要慢一拍。
他看着容白苍白的脸色,看着她已经被帝俊常曦占据了的思绪,恍若间又回到了昔日她被通天占据所有思绪,被截教各个占据视线的时候。
原来爱极了,是会恨得。
他恨她每一个眼神都成了施舍,为什么在他面前连演一个师徒情深的表象都做不到,恨她为什么会在他们之间选了通天,恨她为什么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