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然是小童和那妇人。
宝扇柳眉微蹙,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确实很可怜,七八个人住在一间那样小的屋子里。只是——”
宝扇语气顿了顿,接着道。
“只是小侯爷你既然拒绝了他们,自然有你的道理。我相信小侯爷,所以虽然我觉得他们可怜,却并不会帮他们。”
牧南星头回听到这样的说法。
“你觉得我做的对?难道不觉得我是一个冷血无情,心硬如铁的人?”
宝扇语气笃定。
“自然是对的。我虽然不知晓其中有什么隐情,但我相信小侯爷。至于心硬如铁,那种说法更是没有道理。小侯爷救我两次,怎么是冷血之人。”
牧南星并未继续开口,被人这般的信任,他道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但总比被人质疑好受的多。就连他最信任,最放在心上的李清羽,也曾因为外人的事,指责于他。他是信任李清羽的,哪怕普天之下都说她有错,只要李清羽说上一声她没有,牧南星定然是为她讨个公道。但李清羽年长他几岁,将他看做弟弟,凡事都想教教他,恐怕他犯了差错。那时牧南星只觉得千夫所指,也比不上李清羽指责他的话,一字一句仿佛利刃,没入他心口。他年少意气,被指责也不肯开口辩解,只挺直了脊梁,说他没错,也不会认错。那指责究竟是因为何事,牧南星早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最后真相大白,他得到应有的歉意。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但没想到如今却又想起。原来这种事情是忘不掉的。
事后,宝扇还是从冯回那里得知了真相如何。那妇人的家中,一共六个孩子,一对夫妇,加上公婆,分的房屋虽比不上从前住的,也足够住下。只是这家人看房屋大小不同,便生出了其他心思,找到一家房屋小的,跟对方互换房屋,自然对方是要补给他许多银钱的。没了房屋,挤在一间小小的房屋内,他们心里又觉得不痛快,不知从哪里得知京城赈灾的人,特意过来巡视流民所。便生起了再重新要一间房屋的念头,他们的主意打的巧妙,让最讨人喜欢的孩子去将人哄回来,再展示自身的穷苦,贵人见了定然会心生同情,到时他们得了大房屋,手中又有了可以使唤的银钱。
只是流民所发生的事,下属一件不落地全都禀告给了牧南星,因此他自然不会同意。
冯回说罢,还提醒宝扇不要被表象迷惑了眼睛,毕竟这世间种种,都是可以装出来的。
“他们必定是看你是女子,脾性软,好哄骗。被小孩子缠着说了两句,就会为他们讲话。他们拿分给他们的房屋,做起了买卖,就该想到如今。你日后定要把心硬下来。”
宝扇自然是点头。
她其实也觉得那小童和妇人古怪的很,一举一动太过巧合。逃难途中,宝扇已经遇到过许多这种面善口甜的人,实际抢人包袱时,下手丝毫不手软。但男子总不喜欢女子太过薄情,她便不能一副冷心冷情的样子。
不过半日,宝扇便听说,牧南星给流民所定下了时间。流民可在里面居住五年。五年的时间,足够人找到活计儿,置备木材修建房屋。至于流民搬出之后,剩下的住所,则是准备做收留弃婴所用。
一时间,流民所中的几处房屋顿时闹做一团。他们本以为这房屋成了他们的手中物,哪里想到还要还回去,如此这般,他们为了互换房屋,给出的银钱就不划算了。
宝扇这几日为牧南星换过衣服,便看到冯回在廊下来回踱步,嘴里还唉声叹气。
“冯回大哥,你在为何事发愁?”
冯回见到宝扇,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此事与宝扇有关,当时为留下宝扇,冯回便向牧南星许诺,会找到留存香气的办法。前几日忙着修整流民所的事,他一时忘记了。这几日突然想起此事,冯回顿时愁的脑袋都痛了,连饭菜用着都不香了。
留存香气,用瓦罐自然是不成的。
“我这不是发愁,上哪里找到留存香气的办法。你说为何小侯爷不喜欢吃点心?若是他喜欢吃点心,我便找上几个大厨,请教保存点心的法子了。”
宝扇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道。
“留存香气和保存点心的法子,想来也相差不多。点心为了放的更久,便会放在阴凉处,或者在做点心时,就加上几味料,让它可以放的更久些。留存香气,一定是将香气留的更长些。加些草药制香之类的。”
被她简简单单一说,冯回顿时觉得如同拨云见雾,原本的头痛霎时间也好了大半。
宝扇见他不再哀怨,便接着道。
“不如我替冯回大哥找。”
冯回面带犹豫。
“这——这能行吗?”
宝扇心中微跳,牧南星每日穿上换下来的衣裳都经过她的手。她并未从这些锦袍里衣上闻到过香气,牧南星屋子里也从未点过熏香,想来他并不是喜爱香气的人。既然如此,留存香气必定是为了他人。宝扇觉得,此事必定和京城的那女子有着几分关系,她便一定要参与其中的。
“自然能行。你和我两个,总比一个人容易找到些。况且赈灾的事情,已经耗费了你太多力气,你便等空闲时寻找留存香气的办法,我再多问上几人,相信会找到的。”
冯回便同意了。
于是,宝扇就借此机会,细细询问是保存什么香气,是香料还是果香,知道是什么香气,才能更容易找到。冯回不疑有他,便一一答了。
留存的香气是熏香,是用晒干的香料放在香囊里。只是时间过得久了,香气味道淡了,最后恐怕会连一丝香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