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衣:“你觉得我不够善良吗?”
沈玄默:“……够。”
他飞快地找补:“我只是为他的眼力感到担忧。”
顾白衣冲他笑了一下。
沈玄默都被笑得恍了下神。
——单凭着这张脸,也不该说他不够善良。
至少生得赏心悦目,很造福大众。
沈玄默受伤不算严重,静养了两天就恢复了正常,出院之后自然还是跟着顾白衣一起回了家。
自这之后,沈玄默养成了开门前先问是谁的习惯。
好在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面都相安无事。
沈玄默一直都没有“恢复”记忆,作为一个临时黑户,吃住都在顾白衣家,倒也没有心安理得地充当一个甩手掌柜,而是很积极地用体力劳动来作为回报。
包括但不限于做家务拎包,在下雨的时候撑着伞去学校门口接人。
楼上下的邻居,甚至是学校里面一些同事,都知道顾白衣家里还住着一个男人。
而且长得很帅。
大多人第一反应觉得他们是朋友(),或者普通的同居室友。
但也有几个人有一些不同的猜想?()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隐晦地问过顾白衣,那个是不是他对象。
其中不乏有些没有边界感的,还会问出一些冒犯的问题,比如追问他是不是怕别人嘲笑歧视才不敢承认,又或者直接当面问他上下的问题。
顾白衣在他们那里补充了不少新的知识。
好在他的余威尚在,一个稍带冷意的眼神就足够叫那些人闭上嘴巴,不再胡乱猜测传播下去。
顾白衣没因为这件事发过火,也没表现得太上心,好像就是顺耳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不知真假的八卦。
沈玄默觉得他的脾气简直好得过分了。
而且作为一个据说家世背景很厉害的富家少爷,顾白衣的生活又有点简朴过头。
身上没多少名牌,不买奢侈品,不混圈子不出去鬼混。
早起锻炼,晚上到点归家,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偶尔逛逛公园和超市。
出门都是步行或者公交。
生活得比楼下的老大爷还要规律养生。
要不是那一身气质以及相貌确实出众,看起来好像跟其他那些普通人也没多大区别。
顾白衣晚上有时候会特意在路口等着沈玄默一起回去,用的理由是正巧顺路。
沈玄默在不够了解他的时候,曾经一度信以为真过。
无外乎人情世故几个字。
但看过几次顾白衣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地拒绝同事同行或者聚餐邀请之后,沈玄默就渐渐反应过来,顾白衣其实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随和。
顾白衣并不会去迎合照顾身边所有人,有些事情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果断拒绝之后不会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大概就是在某一天同行回家的晚上,沈玄默无意间低头,看到路灯下面拉长的两道影子渐渐依偎交融在一起,陡然间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在顾白衣这里,确实有一点特殊。
顾白衣不至于像担心跳脱的小孩子一样,担心沈玄默在短短十来分钟的路程中出现什么意外事故。
沈玄默慢慢冒出一些更荒谬的念头,或许顾白衣是担心他寂寞。
独自走过那条不长也不短的街道时,沈玄默偶尔也会生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对他而言,这本就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在整个世界的重压下,区区一个人类,宛如蝼蚁。
生与死,都微不足道。
有那么几个瞬间,沈玄默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出了肉|体,冷眼看着身边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脸上的喜怒哀乐好像一张张闪现的画片,最终都定格在惊恐又扭曲的表情上。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的顾白衣。
顾白衣站在路口的路灯下面,低头看着手机大约是在回复消息,脸上带着一点浅淡的笑意。
他好像远远地便听见了沈玄默的脚步声,在后者走过来的时候
() 便抬起了头,精准地对上了目光。
沈玄默在那一瞬间被拉回了真实的世界。
在沈玄默走近之后,顾白衣得微微仰起一点脸看他,朦胧的灯光在漆黑的眼眸中映出一片碎星,目光投过来时显得温柔又浩瀚。
像璀璨的银河,也像静谧的深海。
只有一人在其中驻足徜徉。
顾白衣冲他笑了笑,语气温和一如往常:“回家吧?”
在这一刻,沈玄默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一种近似羞愧与不安的情绪。
顾白衣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所以他才能用这样平常的语气与沈玄默对话。
但沈玄默对他撒了谎——他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
那样的想法转瞬即逝。
沈玄默牵了下嘴角,笑得波澜不惊:“好。”
并肩穿过街道与人群时,沈玄默余光始终落在顾白衣的身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顾白衣不是太过于“简朴”,而是有一种安定的烟火气。
是平凡人世间最美好、最令人向往的那一部分。
即便那个同行的粉丝妹子再三在他耳边渲染顾白衣多么厉害多么威武多么帅气,沈玄默也很难将他和“危险人物”几个字挂上钩。
隔着屏幕远观时尚且能够保持“理智”,知道顾白衣完全不需要他人的保护。
但近距离相处久了,漂亮且柔软的表象,再加上随和且接地气的性格,好像那种会毫无防备地向人摊开肚皮的小动物,便很难再叫人对他时刻保持敬畏和警惕。
沈玄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例。
有些心态好似悄无声息地便变化成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很难再摆脱了。
沈玄默也没觉得需要摆脱。
顾白衣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问:“好看吗?”
沈玄默说:“好看。”
顾白衣笑了一下,将脸转了回去,说:“算你运气好,现在不用收门票了。”
沈玄默顺口接道:“那我多看几眼赚回本。”
他看着顾白衣的侧脸,隐约感觉他的耳尖似乎红了一点。
但灯光太暗,看不真切。
走到小区门前的那个路口时,喝多了的醉汉手里拿着酒瓶,摇摇晃晃地走在人行道上。
眼看着就要撞上来时,沈玄默下意识伸手在顾白衣前面挡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这个举动激怒了醉到神志不清的男人,醉汉挥舞着酒瓶,嘴里含糊不清地嗷呜嗷呜,就要朝着两人冲过来。
沈玄默眼皮一跳,完全就是本能地将顾白衣拉到身后。
然而醉汉平衡感不佳,没冲两步就脚下一滑,噗通一下摔倒在地,艰难地在地上蠕动了一阵之后,他便抱着花坛里的小灌木呜呜地哭起来。
似乎是受了什么严重的情伤。
巡逻的保安听见动静,连忙叫人过来把他带走处理。
沈玄默拧着眉头看着他们,看起来很想趁乱上去补踹一脚。
顾白衣在后面拉了下他的袖子。
沈玄默转过头去看他:“你没事吧?”
顾白衣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你是担心我被伤到?”
沈玄默顿时语塞。
担心顾白衣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醉汉伤到。
——这种话说出去就显得很匪夷所思。
但沈玄默也确实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对视了两秒之后,沈玄默缓缓移开了视线,“嗯”了一声:“我忘了……”
人不可貌相。
不过反过来想想,即便时刻牢记顾白衣身手很厉害,在遇到刚刚那样的事情,沈玄默第一反应大概也是主动伸手挡下来。
与顾白衣厉不厉害无关。
跟沈玄默在不在意才有关系。
一无所知的顾白衣夸他:“你真是个好人。”
沈玄默:“……”
现在他又开始担心顾白衣看人的眼光了。
——像是很容易被骗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