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心大过了头,是真不怕半路冲出哪个“狂徒”,直接要了自己的命。
不过,虽然心底确实很佩服这个弟弟的勇气,但是二阿哥还是比较现实的,他关切的道:“旁的也就罢了,只是,要是逼得太过了,把人逼到狗急跳墙,那可就不好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四的每一个举动都踩在官员的底线上反复蹦迪,可别到时候真把人给逼急了,联合起来逼宫——雍正二年的时候,老八还没安分下来呢。
但是,胤礽的担心,这回倒是真的没落空——对了一半。
确实有人气疯了,但是并不是江南文人。
……
季驰光:“大概是前不久刚被四大爷收拾过——雍正元年的时候,四大爷第一个在江南地区试水,推行摊丁入亩政策,江南那块地方的地主们刚被关了一回,这会儿老实得跟鹌鹑似的,哪里还敢跟皇帝唱反调?”
都已经进过一次大牢了,每天看着牢房里的死刑犯来来去去,早就被吓破了胆子,能够活着出来已经是个奇迹了,他们要是敢在这当口闹出来……那菜市场可能就要再添点血色了。
都说事不过三,地主们可不敢真的劳烦四大爷三次,一次入狱经历就够让他们担战心惊一辈子的了。
“所以,这个时候,闹起来的反而是田文镜所管辖的豫省。”
豫省?
康熙脸上震惊之色一闪而过,但是仔细沉下心来想想,却觉得这个答案虽在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
江南那边刚被老四狠狠收拾过一场,想必这会儿是不敢看轻这位在康熙时候名声不显的四爷的了,那这风波可不得吹到北方来?
而官士绅一体纳粮,这个政策乍一看,让人第一个想到的往往都是交钱,但是实际上,对于士绅来说,影响更大的反而是徭役。
而豫省的徭役……那是全国出了名的沉重。
沉重到了康熙的眉头一下子就拧起来的地步。
倒也不是他们当皇帝的有多喜欢折磨这个省的人,看他们不顺眼,所以特地给他们加
了徭役,
实在是客观条件问题……谁叫黄河在他们那儿呢?
而且还是中下游的黄河。
虽然这位是母亲河,
但这母亲的脾气是真的……不太好。
豫省基本每年都要来一场汛期决堤,基本每年都要征发人去修河堤,这么一来二去,徭役负担不就上来了吗?
季驰光把这前因后果先说了一遍,然后道:“本来嘛,大家都知道这项政策对于读书人来说可能很难接受,所以,皇帝和大臣们一开始就是打算慢慢来的。”
雍正皇帝也不是傻子,虽然确实有心推动变法改革,但是他还没有莽到要凿自家的根基——火耗归公和摊丁入亩,那纯粹是因为矛盾太尖锐了。
可是,谁能猜到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一年的黄河险情格外严重,险些决堤,急需人手。
为了征兆更多的民夫,豫省的其中几个县紧急推行了官士绅一体纳粮当差政策。
季驰光:“按照当时的情况,是规定达到多少亩地出一个人,按照田地数目出人手,所以,对百姓来说倒是没什么麻烦——他们加在一起才多少地?又才需要出多少人呢?”
“但是对于地主和读书人来说,那就不一样了。”
“有钱的当然可以雇人去做工,但是没钱的就只能自己上。”
“再加上,他们本来就很不满雍正颁布的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法令,所以,这些人就顺理成章的炸了。”
“他们反对按田出丁,反对新政,甚至还在暴怒之下拦住了当地的县令,要求对方收回这项政策,并且给予儒户、宦户免征的特权。”
【灼灼:这位县令心里恐怕也哗了狗了——这政策是皇帝决定的,你让我咋整?今天我推翻了,今天傍晚我应该就能上皇帝的案桌了,然后就是菜市场门口大团圆结局。】
季驰光:“不过,县令也不是傻子——这项政策迟早是要推行的,哪怕自己这边暂时点头了,早晚上头也要下来推行,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日后还要受到这份困扰,倒不如现在趁早解决了。”
“于是,在县令这边受到了挫折之后,这些人又不死心的跑去了当时的巡抚石文焯那边。”
石文焯?
这个名字一出,不仅是二阿哥夫妻,就连皇帝都愣了一下。
他们对这个人可不陌生。
当然,不是因为对方有多厉害。
石文焯虽然卓有成就,但是扔在他们大清的官员堆里,也显不出他的能耐。
让他们对这个人印象深刻的原因,不外乎是……
康熙的手有节奏的敲了两下桌子,然后转头去看一直沉默端庄的坐在皇家福晋堆里的二福晋:“朕记得,石文焯是你的叔父?”
被点名的二福晋不卑不亢的站起来,行了一礼,落落大方:“是,汗阿玛好记性,石文焯正是儿媳的二叔。”
从她阿玛石文炳去世之后,他们家就是二叔当家。
二叔也很有能力,一手撑
起了石家,成为了她的依靠。
太子被废后,二福晋细心观察皇帝和几位阿哥的所作所为,心里已经猜到她怕是不可能再当上皇后了。
她本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左右她膝下也只有一个女儿,哪怕太子当了皇帝,新帝也和她没一文钱关系,她最多也只能混个有名无实的太后。
要是太子做不了皇帝,她也没那么伤心——日后不管是哪个兄弟做了皇帝,太子能不能活另说,反正,对于没有威胁的她和孩子,任何人都不会忌惮,只会施恩以图个好名声。
她只是一直担心,废太子妃的娘家这个身份,会连累了自己的家人。
不过,既然四弟未来都能够重用她的二叔,那想必这份担心也能免了。
二福晋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她一边坐下,一边下意识瞥了一眼四弟,眼中的生疏与坚冰,不知不觉消融了许多。
妻子的态度、老四的大度,也让二阿哥对四阿哥的态度更温和了几分。
而这些落在其他的阿哥眼中,心里不免又动了一动。
……
季驰光:“石文焯是康熙时期的废太子妃的叔父,顶着这个敏感的身份,还能够做到巡抚,可见这位的能力。”
“如果不是他年纪太大,如果不是他很快就退出了政坛,恐怕会成为雍正时期不输给田文镜的狠角色。”
石文焯无疑是个心里很有数的人——他对待四大爷和四大爷政策的态度,跟他的接班人田文镜如出一辙。
甚至,能被四大爷夸一声“巡抚第一”的田文镜,他的很多功劳都是在石文焯打好的基础上得到的。
这样一个明白清醒的人,自然不可能答应这些学子们的无理要求。
季驰光:“于是,石文焯也拒绝了他们。”
“这些人大多无权无势,虽然身上有个功名,但是,如果说当权者全部不顾名声的拒绝了他们,那他们也无计可施。”
“所以,为了扩大影响,为了把事情彻底闹大,这些人做了一个‘聪明’的决定——联合罢考!”
【行八行四的福气:嘶……这么拼的吗?科举考试三年才一回啊,不像我们高考年年都有,他们这一罢考,是要拿自己的前程来填啊。】
【潇湘水断:没那么夸张,虽然这件事情乍一听仿佛很严重,但是,如果仔细想想的话,我们高考大多数人只能考一次,实在不行也只能复读,但是他们的科举考试却是三年一回,命长一点的人,一辈子能够考几十次呢——如果只要放弃其中一次,就能够换来皇帝对他们的低头,保住他们原本所拥有的特权,那有何乐而不为呢?】
【老虎爱吃绿豆糕:额……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四大爷根本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根本不可能给人低头的——除非那个人年号叫康熙或封号叫德妃!江南那些倒霉地主的故事还没让他们清醒吗——今年的枫叶是不是不够红啊?】
季驰光翻了个白眼:“考不考,那是他们的自由,
自己一门心思往死路上撞,那谁也拦不住。”
“可是,这些人的讨厌之处在于——他们不考试,也不让别人考试。”
要是这些人自己主动放弃了他们考试的权力,那季驰光才懒得拿出来念叨呢。
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力,对方不来参加考试,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季驰光没那个兴趣干涉——她虽然家住海边,但她真的不喜欢管闲事。
但这些人下贱的地方在于——他们自己不考,也不允许别人考。
季驰光:“本来,那个县总共有一百多个考生的,因为这场罢考事件,加起来也只有二十来个人参加考试。”
“但是,考虑到一旦有人参加,很可能朝廷对这件事情就不会那么重视了。”
毕竟考生的人数每年都不一样,只要有人参加了,没有开天窗,那朝廷就不会太在乎。
季驰光:“所以,为了把这件事情彻底闹大,这群考生直接冲了进去,将那些原本要参加考试的人的试卷全部撕碎。”
“另外一些人则是聚众在考场之外,阻止考生入场,呼吁大家全部都不要参加这狗朝廷办的考试。”
观众们:“……”
不是……有病?
这可真是半夜睡醒了都要爬起来问一句汝颅内有疾否了。
你不参加考试也就算了,反正那是你的个人权利,你爱考考,不考拉倒。
你拦着我,不让我进去是个什么道理?
我想考试啊!
我要是真的不想考试,那老子还用你拦啊,我特么的来这儿干嘛啊?
【这人怎么狗话连篇:这件事情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但是如果带入到我身上……我本来带着准考证和文具要去参加高考,然后一群傻叉拦住了我,跟我说我不能进考场,等我好不容易突破艰难万阻冲了进去,结果发现自己的试卷被人撕了,自己辛辛苦苦准备了三年的东西全白费了,又得从头再来三年……妈的,我要跟这帮崽种同归于尽!】
【雨翊凌澜:古代的科举考试三年一次,不像我们现在,复读的话一年就可以了,这次考试机会错过,是真的要再准备三年,相当于重回高中三年……我要是那群考生,这会儿已经无语了,特么的老子是出门前没看黄历吧,遇到这么一群神经病?】
【二凤:往另外一个方面想,如果说,我还没来得及答题,就已经被撕碎了试卷,那可能还好……但是,如果我已经把题目都写完了,并且自认为一定能够成功上岸,结果被一群突然冲进来的傻叉撕掉了我的试卷……特么的,我直接原地爆炸!我是上辈子没积德吗碰上这么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