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后的某段时光。
一切的荣耀,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埋进了尘土,只剩下了不朽的艺术品永存于世。
“听说今天要做一期特别节目,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应该和我们这边没关系了。”
历史栏目的负责人垂头丧气的坐在桌子前,惆怅道:“唉,也不知道我们栏目什么时候能够大火……算了,梦里都不一定能行。”
他们历史栏目一直以来都不温不火的,在整个电视台是出了名的吊车尾,属于赚不了大钱,但是也饿不死的情况。
倒不是他们那么太没用,抓不住市场定位和观众,实在是没有什么有新意的东西啊。
毕竟前辈们已经把能讲的全部都讲完了,只给他们剩下了一堆残羹剩饭。
就算是炒冷饭,但是前面的历史栏目组的前辈们已经炒了两百多年的冷饭,现在哪里还有观众愿意吃这口?
正当负责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突然看见他们电视台的领导快步朝他走了过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和煦笑容:“小周啊……”
小周本人被这一声叫得天灵盖差点紧急起立打鸣,他从进这个电视台为止,就没看这个领导对人笑的这么灿烂过。
这会儿看见了,多少后背有点发凉。
受宠若惊之下,他赶紧站起来,把座位让给了领导:“领导,是有什么新工作新指示下来了吗?您说,我一定努力。”
领导笑道:“你这个年轻人可真是运道好,你要走大运了。”
小周:“?”
要不是知道这位领导平时眼高于顶,绝对不会闲的没事干蛋疼过来消遣自己,小周几乎以为他是特意来逗自己玩的。
就他这个穷困潦倒的情况,还走大运?走路的时候不踩什么不该踩的东西就不错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您是说……”
“唉,咱们电视台你也知道,主要的热门栏目是影视节目,不是你这个历史频道,”领导没有直接回答小周的问题,反而话题一转,说起了小周的另外一件伤心事,“不过,台里和我一直对你都还是寄予厚望的。”
说到这里,他还特意郑重的拍了拍小周的肩膀,以示重视。
完全不见当初小周第一天进电视台的时候,他在背后骂人傻子的趾高气昂的模样。
拍完肩膀,他才笑着跟他说道:“小周啊,我听说你祖上和前明皇室是有关系的?”
小周憨厚的挠了挠头:“说是有关系,其实也八竿子打不着了,我们祖上出了一位姑奶奶,嫁去了朱家,就是那位十分有名气的周皇后……不过,这么多代下来,血缘关系也确实很疏远了,这些年,也不好过去攀附人家。”
虽然伴随着马.列思想的传入,革命的浪潮一步步席卷了华夏大地,取缔皇室的呼声越来越响,以至于前明皇室不得不在垂死挣扎了一段时间后,最终在距今九百年前的时候宣布退位,但是他们手里毕竟
有王氏船业等私产在,虽然大半资产被收归国有,但是剩下的那些,经过几代人的经营之后,现在也算卓有业绩,是当下比较显赫的豪门了。
不像他们家,虽然勉强还挂着一个书香世家的名头,但是这些年是越发落魄了,只剩下一个外壳勉强撑着。
小周也是有点骨气的,并不想用自己祖宗的名头去攀附权贵,所以,面对不知来意的领导,他还是决定把现状说出来,等会儿回绝的时候也方便点。
但是没想到,领导压根儿不关心他跟朱家的关系,反而喜上眉梢,连说了几句好。
“也就是说,你确实是那位周皇后家的,这我就放心了。”
领导见小周一脸困惑,笑着解释道:“嗐,咱还忘了跟你说呢,你知道群芳阁吧?”
小周点了点头。
群芳阁是千年前的第一个女子公开结社,曾经聚集着明朝崇祯年间的无数女性志士,和他们周家也有一点关系。
只不过,随着史料的失落,再加上三百年前小汤山地区的地震,这颗文史上赫赫有名的明珠,最终还是被埋进了历史的尘埃之中,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没人知道它究竟被埋在了哪里。
只听说,里面有着数不尽的文人珍宝、笔墨字画。
伴随着群芳阁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大家对这座楼阁的好奇心也愈发重了,在口口相传之间,这座本就不普通的楼阁更是被蒙上了一层神秘富贵的面纱。
如果不是还有部分残存的史料记载,如果不是他们这些参与过群芳阁建造事业的家族还保存着一部分古籍,恐怕人们都要怀疑所谓的群芳阁,根本就是一个虚假的幻梦了。
领导见他点头,兴奋的一拍大腿:“那咱今天告诉你个好消息——那群芳阁,被人挖出来了!”
小周:“!!!”
他也顾不上领导还在场,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终端智脑,结果发现自己的家族群已经炸了。
也就是小周在工作时间一向不玩终端,要不然他大概能比领导更早知道这个消息。
一目十行的看完家族群发出来的内部消息,小周恍恍惚惚:“居然……是真的……”
领导也理解这个年轻人的震惊,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难得善解人意的含笑道:“好了,也该回过神来了……对了,群芳阁的出现,是考古界的一大盛况,电视台那边打听到,群芳阁这边刚被发现,考古界那边就已经给立了项目,而且也有意借助电视宣传这一重大发现,我们电视台打算争取,你怎么看?”
小周:啊?我怎么看?我就这样看啊?
幸好他没有傻到把这句话直接说出口。
话还没有说,就直接被他吞了回来。
小周很快就明白了领导来这里找他的用意。
周皇后作为群芳阁的初代群芳之一,她将自己对群芳阁的所有权分出一部分给了家族,所以,如果作为周家嫡系的小周要去争取的话,其实是非常有优势的。
就像曾
经群芳阁的第一期公开展出节目,
不就给了柳家的柳清歌吗?
小周想要去争取吗?
这不废话吗?
小周虽然曾经也想过要当一条没有野心的咸鱼,
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但是,现在机会都摆在他眼前了,那他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他这个凭实力进电视台的人难道还不如猪吗?
更何况,伴随着各大考古遗迹,这些年都被挖掘出来,历史栏目和考古界已经陷入了疲软的状态,已经很久没有注入新鲜血液了。
就像小周,如果不是他的考试分数不够,他也不会选择历史专业——他当初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毕业及失业的准备了!
所以,小周还是想要抓住这个机会的。
他郑重其事的向领导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会尽力争取这个机会的,而且,这些年来,大家对于考古工作和历史发掘越发不重视了,各大电视台纷纷取消了相关的历史栏目,我相信我们电视台还是很有希望的。”
别看他在台里混得跟个小透明似的,但实际上比起其他同行,他已经算是很好了,至少他没有直接下岗再就业,不是吗?
他们电视台虽然不重视他,但是至少没有直接把他们栏目给取消了,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领导冲他微笑:“我相信你,你放心,我们电视台也会竭尽全力支持你拿下这个节目的,近期的资源也会更多的向你这边倾斜。”
芜湖,他们台要起飞了!
……
#孙氏番外#
孙氏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
昏暗的烛光,灰白的墙壁,以及自己身上这身粗陋不堪的衣服,这难道不是阴曹地府吗?
孙氏:不,阴曹地府可能都比这里好。
毕竟,她如果真的只是死了,那她身上穿着的应该是太后的华服,而不是这身连宫里最低等的宫女都不会看一眼的粗麻布衣服。
甚至还洗得发白,看起来穿了好几年的样子。
孙氏这边才睁开眼,就正好对上了一张仿佛黑白无常的脸。
一个老宫女正默不吭声的守在她的床头。
孙氏:“!!!”
毫不夸张的说,她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半。
对方整张脸都灰白灰白的,像是拿粉抹上去的一面粗糙的墙,还有对方那深得能够夹死蚊子的皱纹,深深的凹陷下去的黢黑可怖的眼睛,再加上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孙氏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能够误将此地看成阴曹地府,绝对跟这个老奴才有关系。
孙氏刚醒来的时候还没有摸清实况,大概是脑子还混沌着,她甚至张口就是一句:“老身这是在哪儿?”
老宫女像是终于得到了什么指示,慢慢的抬起了头,那迟缓的样子,瞧着不像一个人,倒像是一台已经年久失修的机器,嘎嘣嘎嘣的缓慢往外产着东西。
她慢慢张开了嘴,尽力露出一个笑容——如果那能够被称之为笑容的话:“小娘子这是睡糊涂了吗?您才多大啊,怎么就开始自称老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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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的也从那股混沌中挣脱出来,恢复了神智,皱着眉头瞪着眼前的老嬷嬷:“浑说些什么?少跟我插科打诨,我且问你,这里是哪里?难道是停尸的地方?我可没有死,皇帝呢?还不快把他给我叫来!还有皇后呢?那个贱妇是不是以为我出事了,所以撺掇皇儿把我扔到这儿来?”
孙氏还以为自己当时所谓的死亡,其实不过只是假死,却被学艺不精的太医误诊,扔到了这停尸的地方。
老嬷嬷的眼神和脸色终于慢慢的发生了变化——她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孙氏。
是啊,如果不是决心求死,谁敢拿这样的语气来对待高高在上的皇帝和皇后?
怎么,她是当自己是永乐大帝的亲娘吗?甚至还敢对那位徐皇后指手画脚,口呼贱妇。
这种大罪,就是立时三刻被拖出去剥了皮都不为过。
老嬷嬷嘎嘎冷笑了两声,笑声尖厉得像是只乌鸦:“老奴不知道,小娘子这一晕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但是,看在这几年大家彼此相处尚且相安无事的份上,老奴还是要劝告小娘子两句的——祸从口出,您不妨仔细打量打量自己的处境。”
处境?
笑话,她难道还能够落到什么糟糕的处境不成?
就算是钱皇后那个瞎眼婆子突然打通了七窍,决心要和她这个当婆婆的作对,那也不可能真把她怎么样。
毕竟,她那个儿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虽然不高兴她当初一时脑抽拥立了朱祁钰那个白眼狼,但是对她这个一直支持他的母亲,还是非常尊重的。
作为皇帝的生母,大明朝的太后,难道还能有人把她怎么样吗?
孙氏正要开口嘲笑一番,却在无意中看到了自己的手。
孙氏顿住了。
先前大概是刚醒过来,她暂时忽略了现场的全部的不正常情况,甚至还自顾自的给它们找好了理由。
昏暗狭小的房间,被她认为是废弃宫殿的停尸场所,腹中传来的饥饿感,被她认为是自己假死过后一直不曾进食导致的,眼前这个老嬷嬷的古怪之处,也被她若有似无的忽略了过去。
直到她看到自己的手和身上的衣服。
孙氏刚瞧见自己身上的麻布衣服,本来是要骂人的,只不过,她很快就看到了自己那双满是老茧的手。
怎么可能呢?
她呆呆的想。
她早已成年,根本不可能有一双如此瘦小的手。
更别说,她虽然很小的时候没享受过多少好日子,但是她很快就被接进了皇宫,跟皇孙同吃同住,享受着整个帝国人民的供奉,所以一双手被保养得纤细滑嫩,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老茧。
就算是她小时候过的最苦的时候,她的手上也没有这些东西。
() 孙氏瞪大了一双眼睛,原本的她,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这会儿,她慢慢抬起头来去看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老嬷嬷。
在对方那双不含一点儿感情的漆黑瞳孔中,她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一个苍白、瘦小、披头散发、状若疯妇的女孩。
看起来年龄很小,大概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
而对方瞳孔中那个瘦弱的女孩儿,此时正一脸的不敢置信。
孙氏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她两眼一翻,直接倒下去了。
老嬷嬷在旁边沉默的打量了她许久,最终转身离开,也不管对方此时没有盖上被子是否会着凉。
她自顾自的走到书桌前,慢慢的拿起了桌上毛笔,给远在京城的永乐大帝写了一封信过去。
孙氏不对劲。
老嬷嬷在心里冷静的想。
……
永乐帝收到信的时候,挑了挑眉头,以示惊讶。
等看到信的内容,他脸上的惊讶神色就更重了。
徐皇后正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的给笔友邓皇后回信,看见他这奇怪的举动,不禁问了一句:“怎么了?”
永乐帝的神情有些凝重:“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孙氏?”
他们身边压根没几个姓孙的,徐皇后稍一思考便猜到他说的是谁,只是……这个人不是已经退出他们的生活圈子很久了吗?
怎么会突然提到她?
徐皇后点了点头,不解的问道:“你不是特意叫人把她看管起来了吗?”
而且,虽然永乐帝没和别人说,但是作为枕边人,她很清楚,丈夫为了以防那个小妮子再翻出什么浪花,还特意派了两个锦衣卫的人过去看管。
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事了才对。
毕竟,未来孙氏能够四处作妖,本质原因是因为她身后跟着一个对她非常听话的儿子和一个恋爱脑的丈夫。
要不然,她应该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后宫女子。
永乐帝短促的笑了一声:“我曾经以为,把人看管起来,她应该就翻不出什么浪了,没想到,她倒是善于给我惊喜。”
徐皇后:“?”
永乐帝没打算瞒着妻子,直接把信递给了对方。
徐皇后放下手中写了一半的回信,无疑的看了丈夫一眼,接过那封信,无声的看了一遍。
“……李嬷嬷说,醒过来的孙氏给人一种上位者的感觉?”
确切的说,李嬷嬷说她有着面对掌权者的感觉。
倒不是说孙氏有什么厉害的气质,只是对方的高高在上的傲慢,实在太像一个长久养尊处优的人了。
徐皇后眯了眯眼睛:“她老人家一般可不会看错。”
要不是孙氏在未来造成的损失实在大,永乐帝也不会牛刀小用的把锦衣卫的重要人物李嬷嬷派过去看守她。
这位可是朱元璋曾经特意培养出来,放在后宫中的钉子之一。
“不管如何(),
”④()④[(),
“既然如此,就按照原来的计划,叫她把抄经的事先停停吧,让她每日跪在佛前,为另外一个世界的她忏悔,也为另一个她的儿子赎罪。”
徐皇后赞同:“也好,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的,还是叫李嬷嬷再仔细些盯着,趁早打听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好叫我们宽心。”
……
孙氏的生活陷入了地狱。
她每天早上五更天的时候就会被人叫起来,那个长着一张死人脸的老太婆会递给她一个蒲团,叫她跪在那个昏暗的小佛堂里,一字一句的念着往生经,一直念到深夜,对方才肯放她去休息。
孙氏在上一次惊厥过去之后,意外的在昏迷中接受了这个身体的记忆。
由此,她知道自己借尸还魂,成为了小时候的自己,只不过,这个“她”却没有自己的好运,还没能进宫,就被一个意外出现的天幕戳穿了一切,被永乐皇帝直接控制了起来,现在天天都要在这里给那些死了的贱民抄经书。
她先前手上厚厚的茧就是这么磨出来的。
孙氏刚醒过来的时候,本来还想着不能露出马脚,准备暂时捏着鼻子,继续抄写一段时间经书,然后再徐徐图之,却没想到,永乐帝突然停了她的抄经工作,转而吩咐她去念经。
孙氏一开始还松了口气。
毕竟抄经也是个麻烦事,抄上整整一天,手腕子都要废了,也不知道之前的那个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偏偏庵堂提供的饮食还素得连一点油荤都不肯放,她过来之前,原本的孙氏就是被饿晕过去的。
现在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念经,孙氏当然乐意。
只是没想到……
她被关在一个阴暗的小佛堂里,陪着他的只有那冷漠得不像个活人的老宫女,她跪在那庄严的佛像面前,一动也不许动。
佛像前点着两只黄蜡烛,散发着动物油特有的腥味,一早醒来,对着那猪食食不下咽的孙氏,在这难闻的味道里,实在克制不住呕吐的欲望,张嘴就想要吐。
却被旁边一个冷漠的眼神喝止在了原地。
蒲团也好冷,孙氏求了很久,才求来的这个蒲团,但是,这薄薄的垫子根本挡不住从地板上往上渗透的寒气。
孙氏才跪了半个时辰,就觉得自己的腿要废了。
但她根本不敢站起来。
直到该吃饭的时间,她才被允许离开那个简直要成为她噩梦的地方。
孙氏甚至连站都站不起,她是一点一点的爬到门口,然后才稍微适应了一些,勉强扶着墙壁,一步一晃的走回房间的。
期间,老嬷嬷全程冷眼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