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驰光:“当时明朝的情况有多危险?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张居正,明朝可能要提早五十年灭亡。”
朱元璋等人神色一肃。
就连原本还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的朱厚熜脸色都变了——他现在的终极目标虽然是当神仙,但是不代表他还想混个亡国之君的名头。
李世民等人也搬出了自己的小本本,抄起毛笔,准备最快的速度做笔记——他们可不想成为下一个灭亡的倒霉蛋。
更何况,每个王朝坚持到最后,最大的问题不外乎就是这些,多听点没坏处。
季驰光:“当时的大明王朝处在风雨飘摇之际,皇帝年幼,才只有十岁,官僚集团内部争权夺利,没有人真正将目光放到民生上。”
“同时,土地兼并问题也十分严重,已经传了几百年的隐户现象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愈演愈烈,甚至还出现了隐地的情况。”
所谓的隐户,是指百姓因为不堪赋税徭役之苦,脱离本籍,背井离乡,或者是没入大户人家为奴,从而在籍贯上消失隐逸。
而所谓的隐地,指的就是那些像隐户一样从缴税名册上被剥落下来的土地。
季驰光:“隐地现象在万历初年的时候,已经恐怖到了什么地步?据说,当时全国一半的土地都已经成为了隐地。”
朱元璋额头青筋暴起,直接捏断了手中正在摘抄的毛笔。
永乐帝手里那根也没比他的要好多少,直接被捏出了断痕。
一半的土地都成为了隐地?!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全国只有一半的土地在交田税!
这可真是活该他们大明成了历史上最穷的朝代!
谁家正经朝代只有一半人在纳税?!
就算是隐户现象最为严重的唐朝,也没有惨烈到这个地步。
要知道,不管什么丝绸之路,什么茶马古道,占着中央最大头的税收收入的,永远都是最基本的田税!
这份收入,旱涝保收,要不怎么人人挣了点银子都想回家置地,做个地主?
最关键的是,如果田税大规模减少,那么,为了挽回这一部分损失,税收就一定会往上增。
不用交税的人依旧不交税,要交税的人却要交更多的税。
相当于全国剩下的那一半土地的耕种者替另外的那一部分不交税的人缴纳了这一些税收。
而这些耕种者耕种的土地往往却又极为稀少。
很有可能,会出现耕种者反倒饿死的情况。
朱元璋曾经深恨统治者们,因为他们家有好几个孩子都是饿死的,他也是因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才去当了和尚。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曾经最痛恨的事情,有朝一日居然成为了他子孙们正在做的事。
张居正低着头,沉默不语。
季驰光:“田赋不均,贫民失业,民苦于兼并。”
“这是张居正曾经写
下的词句,
清楚地反映了那个时代的农民的不幸。”
“但是,
谁都想不到,哪怕这么往死里剥削,中央的财政收入依然是一年不如一年。”
“隆庆元年的时候,整个国库里的银钱和粮食只够支撑京城和边军三个月不到的开支,可想而知,当时的中央朝廷穷成了什么样——要不然,隆庆皇帝也不会冒险开了海禁,就为了往口袋里多搂点钱。”
朱元璋听得心头火气直冒,牙齿咬得嘎嘎响,一双眼睛简直要喷火了:“……钱呢?”
他话里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在场的没有一个敢回答的。
被他冷冷的目光扫过,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朱厚照都低下了头。
没人敢招惹慎怒中的太|祖爷。
“我问你们——钱呢?!”
朱元璋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手中的笔摔在了地上,饱蘸着浓墨的毛笔在那一刻溅出四散的墨汁,污了好几个皇帝的衣袍。
朱元璋像只被困的狮子一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用了极大的力气,发泄着主人的怒火,叫人听着就不敢靠近。
朱元璋冷笑:“钱都被谁给吞了?官饷?赈灾?还是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
他猛的抽了口气,一双眼睛红得就像个厉鬼一样,朱元璋暴跳着去喊他们带来的卫兵:“你,给老子去盯着他们抄家!老子非得知道他们的家底都有多少!”
他说的是那些被杨廷和本人供出来的文官。
都说穷文富武,他倒是要看看他们大明的文官到底穷不穷!
他冷声道:“但凡抄检出来的银钱,超了他们自身一月俸禄的五十倍,直接斩杀,多上一千两,便罪加一等,上不封顶,要是真敢给老子贪狠了……”
朱元璋眯了眯眼睛,那张嘴里依稀可见森森的白牙。
“那么……就把他们全族都拖出去剥皮。”
卫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祖皇帝的语气,总让人担心,下一个被剥皮的人会不会是他。
剩下几个皇帝听了,脸上皆有不忍心的。
毕竟他们都是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很清楚,要是真的按照太祖皇帝这个标准来,恐怕没几个人能够逃过土地庙剥皮相见的命运。
于是,永乐帝沉声开口:“爹,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就免了吧,就当是给厚照他们积点德。”
一般孩子被认为成人的年纪也就是十四岁,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基本都不会掺和家族里的事务。
虽说他们吃着百姓的血汗钱长大,但毕竟稚子无辜,倒不如判个流放苦役,叫他们活着赎罪也是一条路。
永乐帝冷淡道:“他们父辈做错了事情,确实不可原谅,既然如此,叫他们活着去赎罪也是好事——就往岭南那边发配几个,再往东海那边送些苦役。”
朱元璋闭着眼睛,半晌不说话。
但是了解亲爹的永乐帝却知道,他这算是同意
了。
只不过,他碍着情面,实在不想说出来罢了。
于是,得到暗示的他给那人挥了挥手,示意那人下去。
卫兵如蒙大赦。
他也是个机灵的,已经看出了几个主子之间的情况,赶紧把头点了点,弓着腰下去了。
……
季驰光:“张居正首先改革的是财政。”
“为了理清当时全国的田地,他开始对天下土地进行丈量清算。”
李世民从记录中抬起头来,眼神很复杂:“就很难啊。”
就像他根本不能从世家中清出隐户一样。
谁不知道世家隐户多?
可是谁又能够真的把世家里头的隐户清出来?
这个张居正,倒还真是下了狠心。
这种事情真要办下来,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季驰光:“与此同时,他改革了相关的收税制度,全面推行一条鞭法。”
一条鞭法政策,其实在嘉靖年间就已经有人提出来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推广程度不高,说是试点都勉强。
“原本,赋税和徭役是分割开来的,所以,很多人都利用这个机会巧立名目,多加收税,直到这一条鞭法的改革,终于把这两者合一为一,至于相关的徭役,则由政府花钱雇人,一方面厘清了账目,另外一方面也让百姓能够获得一些雇佣收入。”
“同一时间,张居正丈量清楚了全国的土地,使得相关的征收土地的数额扩大,一时间,明朝的税收猛增。”
李世民困惑:“仅仅只是因为将两者分开单收钱了吗?”
那应该也不至于能加这么多税收吧。
确实不至于。
季驰光:“田税在唐代以前全部都是征收实物,并不征收半两铜钱,而在唐代和宋代的时候,则是采取实物和钱币共同征收的方式,直到张居正时期,才开始大范围的只征收钱币。”
但是如果真的要计较起来,明朝更缺的是钱,而不是粮。
所以,这效果才这么明显。
季驰光:“而征收的人员也改为地方官员,不再由当地的里长等人操办。”
原来如此。
有聪明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这样的手段确实能够有效的阻止一些人的中饱私囊,而且,银钱不像粮食,还能够出现斤两上的问题,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够对官员的贪污作出预防。
不过,这样做是不是太……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笔,长长的叹了口气。
“过刚易折,这位张相公,怕是要不好了。”
……
与此同时,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季驰光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叮咚声。
季驰光:?
系统默默道:【别惊慌,我仔细看看……是又有一个新世界连上了而已……嗯,也是明朝的历史位面,最近好像连的都是明朝的……这个时间点还挺有意思的,是万历六年,张居
正还活的好好的呢。】
季驰光:【……】
靠,怎么连上这个狼心狗肺的垃圾的世界了?
不过……
既然连接上了,那也不能白费啊。
嘻嘻,等她讲完张居正以后,立刻就给万历皇帝来一个扒尸火化一条龙服务。
都新时代了,咱们要跟上时代轨迹啊。
眼中隐隐带着兴奋的季驰光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一条鞭法的改革大有成效,首先,全面采用货币征税,有利于推动商品经济的发展。()”
“?()_[(()”
“最后,一条鞭法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当时的社会矛盾,扩大了纳税面,降低了百姓平摊到的税收,让当时已经岌岌可危的大明火|药桶暂时降温。”
她这边侃侃而谈的时候,万历一朝的位面已经彻底乱套了。
有人被天上突然出现的巨大屏幕,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有人更是惊呼妖魔鬼怪,以为大祸临头,还有人聪明些,选择跑去找了当时正在官署办公的张居正。
毕竟现在皇帝年纪还小,朝廷的一应大事全部是由这位负责的。
张居正穿着一身官袍,正在那认真处理事情呢,突然间,大门被一个人狠狠地推开,那人连滚带爬的进来,一见到他,便眼前一亮,声嘶力竭的大吼:“张公,您快出去看看吧,外头出现了个女妖怪!”
季驰光:“……”
啊,说真的,这么多个位面下来,这是第一个把她当妖怪看的。
张居正根本不信这个。
虽说他的主要成长环境和三观塑造环境是嘉靖皇帝那个群魔乱舞的时代,但是张居正一向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所谓的妖鬼之说,更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他本来只当这人发了癫症,正要叫人将他拖出去,结果却听见外面传来了清脆的女声。
“……除了在经济上的改革,张居正在政治上同样极为出彩。”
张居正本人:“……”
他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笔。
他怎么不知道居然有人敢这么直呼自己的名字?
就算是那些将他恨的牙痒痒的同僚,见了他也得老老实实的拱手称一句张公,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直呼他的名字?
张居正见那个人还是死活咬定有妖怪,于是也生了疑心,起身站起来往外走,映入眼帘的就是天上那巨大的屏幕。
张居正:“……?”
说真的,张居正看见这玩意的第一反应就是,幸好世宗皇帝已经没了。
要不然就他对神仙的那股崇拜劲儿,他非得设个香案,把这屏幕给供起来不可。
……只能说,张居正是真的了
() 解他的前前任老板。
另外一个世界的朱厚熜确实这么干了。
张居正盯着那屏幕打量了半天,
也不见上面的女人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对方只是开口讲个不停,
说的还都是他的功绩。
张居正:“……?”
难道是他太可靠了,所以神仙们都来夸他?
他暂时确认这个东西无害之后,就索性不管了,挥手招来两个下属,吩咐他们去控制住民间的舆论问题,自己则是进宫去拜见皇帝了——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他总得守在陛下身边才好。
绝不能让人找到机会钻了皇帝身边的空子。
……
季驰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暂时无害的妖魔鬼怪:“在政治上,张居正采用了考成法。”
“其实历朝历代对于官员的监督工作都不算少,要不然御史和督察院都是怎么来的?而明朝对这个也颇为重视,对于中央的京官,每六年进行一次‘京察’,而对于鞭长莫及的地方官员,则是每三年一次‘大计’考核。”
“只不过,这些监察措施在后来因为一些问题逐渐流于形式,要么没有发挥实际意义上的价值,要么就是成为了一些官员掌权的工具。”
“于是,考成法就出现了。”
“相比于先前的那些政策,考成法除了考核官员们的实际情况,还对他们进行了期限设置的考核,强调完成工作的效率,要求他们完成一次工作,就来登记一次,同时半年就要进行一次大的调查,保证各级官吏的工作效率。”
其实就相当于一个打卡记录本,追在官员后面,要求他尽快完成工作,要不然,评奖评优就要给个不合格了。
朱元璋听得津津有味。
他那张原本拉得老长的黑脸,这会儿看着也和蔼可亲多了,朱元璋还特意把张居正招到身边来,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
咔嚓——
张居正仿佛听到了自己肩膀处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竭力维持住笑容,想着自己的老师徐阶对自己的教导,处惊不变,并没有管肩头的剧痛,而是恭恭敬敬的对着太|祖皇帝行了个礼:“上位谬赞了。”
朱元璋现在看着孩子是越看越顺眼,甚至对他的喜爱程度已经超过了垃圾子孙朱厚熜,他牵着张居正的手,叫他坐到自己身边来,甚至还特意给他倒了一杯茶。
张居正:“……多谢上位厚爱。”
怎么说呢?
非但没有受宠若惊,反而觉得后背有点凉飕飕的。
黄鼠狼给鸡拜……咳,胡思乱想什么?
太|祖皇帝能是黄鼠狼吗?
……倒也不是不可能。
张居正看着随着主播讲的越多,眼睛也越亮的朱元璋,心底一阵毛骨悚然。
朱元璋和蔼道:“居正啊,咱看你在朱厚熜手底下学,起码还得再混上十年的日子呢,你是个有才的孩子,怎么能这么浪费你的
才干呢?()”
“……?()?[()”
别的不说,您捅我是真的很有一手。
朱元璋絮絮叨叨的说了老些话,最后图穷匕现:
“要不,你跟着咱走,咱立刻撸了李善长的丞相之位,叫你来当,你看怎么样?”
张居正:“……”
说实话,我觉得不怎么样。
谁不知道太|祖皇帝的丞相之位等于抄家灭门必备?
李善长和胡惟庸就没有一个善终的,你要不还是放过我吧?
我虽然是个愿意为了理想奋斗终身的人,但不代表我愿意去送死。
说不定,我跟着您,理想还没有实现,就先进去了。
相比之下,我跟着万历小皇帝没准还能过两天好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