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兮的当面大声嘲笑,实在是太过尖锐了一些。
李耀白当即就黑了脸,满眼阴冷地盯着那张哪怕是在雨幕之中,也恍若会发光一般的脸,这样一张芝兰玉树的脸上,尽是无限的嘲笑与讥诮。
如今看着这张脸,李耀白只觉得对方面目可憎,再不觉有任何叫人眼前一亮继而心中意动了。
“曹小国舅……未免太过自负了一些。”
李耀白甩开了随从搀扶自己的手,阴冷地盯着湛兮,语气阴森道:“此事还未有定局,鹿死谁手尚不可知,急切地跑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只会显得你低级可笑、毫无格调!”
二十九就在湛兮身侧的那匹骏马上,闻言恨不得立即飞身逼近,借助惯性甩他一个大耳瓜子。
湛兮明明头都没侧一下,却偏生在二十九松开缰绳的下一刻,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电光火石之间就伸出手,按住了二十九刚伸到一侧准备拔刀的手背上。
二十九:“……”啊啊啊啊啊,小国舅他为何要这样!
湛兮一点也没有被李耀白气到,毕竟凭着一张嘴就能把人气死,也是他的能力呢,比起他这位在“气杀他人”一道上成名已久的“巨人”,李耀白还是差得远了。
李耀白辱骂湛兮低级可笑、毫无格调,湛兮不仅不生气,反而笑盈盈地看着李耀白:“人言常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原来有人能反其道行之的呢!”
说着,湛兮一脸大开眼界的模样,感激地拱了拱手:“今日还要多谢二公子赐教了。”
一个“死”字,就令李耀白脸色煞白,心慌意乱,这明显是戳中了李耀白的痛处,导致牙口锋利的他也根本无从反驳。
哪怕湛兮那高级的阴阳怪气,令他怒不可遏,可他的愤怒根本就压制不出从心底里喷涌而出的恐惧,对“可怖的未来”已有预测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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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不知内情的李耀白的随从听了湛兮诅咒李耀白的此话,勃然大怒,主辱臣死的思想令他下意识地拔刀。
刀尖直指湛兮,厉声呵斥:“竖子安敢胡言乱语!”
这一下,湛兮不按二十九了,笑容也消失了,扬了扬眉,他轻哼一声:“去,把他这只碍眼的手砍下来。”
二十九像是脱缰的野狗似的兴奋,在湛兮话音刚落的下一个刹那,他如饿虎擒羊一般地向前扑去——
在随从男子的惨叫,与飞起的胳膊中,与失去了掌握的刀一同在空中掉落的,还有喷溅开来的血腥。
李耀白的随从见状下意识就要反抗,但李耀白还没傻到那个程度。
他大声呵斥:“都住手!”
李耀白在自己的追随者面前,还是有足够的威信的,一声令下就制止了一场单方面找死的挑衅。
一个随从,胆敢挑衅帝后的心头所爱,还狗胆包天地对其拔刀……要搁皇都,此人被当场斩杀也不为过。
哪怕李耀白不肯承
认,心中也清楚,曹小国舅只是要他的一只不够安分和聪明的胳膊,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嘴上如何你来我往地捅刀子都无所谓,谁先动手,谁就理亏。
倘若此刻李耀白不拦住他的随从们,湛兮就算当场把他们全乱刀砍死,也是他有理……他自卫嘛!
最重要的是,哪怕不在荒无人烟的场景下理性思考这些弯弯绕绕,李耀白也觉得自己不阻拦自己的随从就是找死。
因为同样的站在主子身后的随从人员,被他倚重的随从,却被曹小国舅的追随者一个照面,就轻而易举如砍瓜切菜一般地取走了一条胳膊。
他是蠢到家了才会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湛兮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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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又坐在马背上等了一会儿,见李耀白脸色煞白、神情晦涩又阴冷,但就是始终不肯动手。
他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啧,找死又不找死得彻底一点,你搁这儿卡着,我真的难受,早晚把你那腰给折了!
判断出李耀白这是要把这口气给生生忍下来了,湛兮无趣地撇了撇嘴,与跟随自己的乔装打扮过后的神策军和不良人说道:“雨大了,十里外有一个小镇,我们全速前进。”
越过李耀白这行人的时候,湛兮又拉住了马儿的缰绳,笑得格外情真意切,黑白分明的双眸中也尽是真诚之色:“二公子,你这随从护主心切,可你知道的,我这也不是故意诅咒你……”
“我这是在说事实呀!”湛兮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真诚道,“但凡你爹不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你这不都得必死无疑吗?”
说完,湛兮还要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地哈哈大笑出声,有点礼貌但有不多地问了李耀白最后一句:“你说我说的对吧?”
李耀白:“……”
李耀白一口牙都要咬碎了,看着湛兮仰天大笑着策马离去。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物随其主,这曹小国舅的枣红色的骏马也同它的主人一般,性格似是有些贱嗖嗖的。
起步的时候,它还故意又往李耀白这边偏了一偏,不仅如此,它还故意往水草丰盛处四只蹄子胡乱一阵自顾自地乱踏,溅起的春泥和污水,盖了李耀白满脸。
这一下,湛兮身后的神策军和不良人都同湛兮一块儿哈哈大笑了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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